順子問莊毅,老闆,怎麼辦?
莊毅當時正在泳池邊曬太陽,一邊喝茶,一邊看書,他想了想,合上書本,嘆了一口氣,說,怎麼說,上蒼有好生之德啊。
順子當時就特別感動,覺得自己的老闆真不愧是釋宣法師的俗家弟子,真是很仁慈。
趙小熊的遭遇,讓許暖恨死了莊毅。
可是,為了活下去,也為了許蝶,註定,她只能恨,而不能反抗。
自此之後,許暖就只能沉默地接受莊毅為她做的任何安排,沉默得如同孤寂的冰雪一樣。有的時候,莊毅都覺得發冷。
就這樣,許暖和莊毅彼此憎恨著,也彼此牴觸著。在他們之間的角逐中,有一條看不見的天塹,如若哪一個人失衡而跌下,必然粉身碎骨。
為了許蝶,也為了活下去,許暖很稱職地恪守著“聽莊毅的話”這個承諾。
莊毅說,從此之後,你就叫許暖。
那麼,她就叫許暖。雖然這個帶著“暖”字的名字,讓她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莊毅說,許暖,你去讀書吧。
那麼,她就去讀書。雖然那些陌生的符號,讓她頭痛yù裂,可是越是辛苦,倔犟的她越是認認真真地去學習它們。
莊毅冷笑,說,其實,就是讓你去混一個文憑,鍍上一層閃亮的銅水而已,你還真當自己是金子,誓死要發光啊?許暖依舊沉默。
莊毅說,許暖,不要接觸陌生人。上完課,你就給我安靜地回家待著。
於是,許暖,就不接觸任何陌生人。與任何人相處,都保持著應有的分寸和距離。包括最好的朋友林欣。有時候,這讓林欣很不慡,她說,許暖你怎麼能這樣跟我硬生生地客套呢?許暖向她解釋,不是客套,只不過是習慣如此。
曾經有一次,許暖忍不住問莊毅,你為什麼要將我留在你身邊?為什麼給我這一些?你究竟想做什麼?
莊毅笑,說,大學還是沒有白讀,居然會用“究竟”這個詞語了。不過,我覺得你只需要聽我的話,不需要問那麼多為什麼。
許暖說,可是……
莊毅伸伸懶腰,露出一個微笑,但眼神卻是凌厲的,他說,你不覺得一顆棋子如果有太多自己的思想,棋手就會無法控制棋局,我可不想讓自己的棋局變得一團糟!
許暖咬了咬下唇,說,如果我堅持要做一顆有自己思想的棋子呢?
莊毅笑,他說,很好啊,我尊重你的決定。然後他停頓了一下,轉身bī近許暖,他帶來的壓迫感讓許暖覺得異常緊張,她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後面是嚴嚴實實的牆壁。
莊毅一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一字一頓地說,不要挑戰我的耐心!許蝶明天還要去幼兒園呢。你不想讓她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去學校里拿那朵大紅花的話,你就堅持要自己的思想吧!
許暖從此噤聲。
她不敢的,不敢用許蝶的生命來做賭注,在那個風雪之夜,她就已經知道,他是一個惡魔了!
莊毅用實際行動向許暖證明,如果那個主宰你的人,不想你活得明白,那麼,你就只能糊裡糊塗地活著。
後來,左右許暖的思想、安排許暖的生活,成了莊毅的習慣。
漸漸地,他對她的安排也變得瑣碎起來,瑣碎得讓他身邊的順子看了直發毛,他極其擔心自己呼風喚雨的老闆,在將來的某一天連許暖要穿什麼內衣、要穿什麼內褲都要統籌安排出來。
但是,很顯然,莊毅並沒覺察到自己這些細微的改變。
毫無覺察的莊毅自然不會知曉,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悲劇,不是愛上一個人而不知曉,而是,習慣了一個人卻不自知。
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悲劇就是,旁觀者再清,當局者也是迷糊的。
所以,當順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闆莊毅的行為有些異於從前的時候,他也不敢多說半句——老闆,你對許暖是不是關心過度了?
有一次,莊毅和女伴逛街時,看到櫥窗中的一件淡綠色的娃娃衫,那件娃娃衫帶著一絲天真無邪的誘惑,令他想起了許暖。那一天,他將衣服買回去,然後扔給了許暖。
許暖從不反抗。
他要求她聽他的話。
那麼,她當然要聽他的話。
她就穿著那件淡綠色的娃娃衫,後面就出現了小說里都寫爛了的女主人公更衣後的橋段——雙眸泛著水光,皮膚白皙,長發如瀑,淡綠色的衣衫襯出臉上如桃花般的膚色。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恍惚間想起,林欣借給她的那些言qíng小說中,那些女主人公更衣之後,男主人公們一定會用大灰láng盯著小白兔一樣的眼神盯住女主人公,然後,讚美一句,你真美。
許暖的臉突然紅了一下,她居然會莫名地渴望那個殘bào地控制著她的命運的男人讚美她。
許暖站在鏡子前,小心翼翼地看著鏡子裡的莊毅,他正挑著眉頭。
他喝了一口冰水,嘆息著說,可惜了這麼漂亮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居然像抹布一樣,早知道我就掛在竹竿上了,估計都會比穿在你身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