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獨徘徊。
……
頃刻之間,冥冥之中仿佛一雙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我突然回頭,輕輕地推開了門。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我徹底愣在了那裡。
小院裡,幾處桌子,客人們圍著各自的爐火,說著話。
而我的目光,卻被廊下的那個身影給緊緊地吸引住了,他低著頭,眼角qíng緒淡淡,手輕輕握在那個奶聲奶氣唱著歌的小男孩的手上,伴隨著小手的撥弄,補著小孩子丟掉的音符。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服務生連忙迎了上來,說:“小姐,歡迎光臨歸人。”
我沒說話,傻傻地愣在原地,看著廊下的他,那麼漫長的時光,仿佛經年一般,那個童聲消失了,他懷裡的小孩望向我,目光突然間盈盈有淚。
他愣了愣,剛要問,為什麼停下來,卻不自覺地將目光順著孩子望向門前。
剎那間,我聽到,有弦斷掉的聲音,如同他停止跳動的心臟一般。
他緩緩起身,眼裡碎裂的是天上的星輝,那種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qíng,浸滿眼淚與思念的味道。
我的眼中,也騰起了霧氣。
這時,跟在身後的念念突然拉著陳飛揚的手鑽了進來,她奇怪地仰頭,望著呆在原地的我,然後用小手拉了拉我的手,喊了一聲:“媽媽!”
仿佛是一聲驚雷,原本走向我的他,就在那一刻,突然停住了步子。
原來在他懷裡想要衝我奔過來的小童,被他緊緊地牽制住,一聲沒有呼喚出來的“媽媽”硬生生地憋入細細的嗓子。
小童奇怪地抬頭,不理解地望著他,但也感覺到這是來自父親的制止。
陳飛揚奇怪地看著我們兩個人,笑笑:“你們認識?”
我一時之間,只能怔怔地望著他,像望著一個生怕下一刻就醒來的夢一樣不肯移開眼睛,倒是江寒點點頭,他看了看我身邊的念念。
陳飛揚見到帥哥就拼命地笑,也不管氣氛詭異,盡qíng地拉了拉我的手,說:“天涯,這怎麼也算他鄉遇故知啊!太好了!”
江寒看著他,遲疑了一下:“請問你……”
陳飛揚笑笑,恨不能撇清和我的關係,但礙於現實,還是對江寒如實說:“陳飛揚,她新老公!來度蜜月!”
江寒愣了愣,回過神來,俯身,看著念念,問:“你叫什麼?”
念念怕生,悄悄躲入我的身後,我顫著聲音,目光卻從未從江寒的身上離開過,我說:“念念,喊……喊……叔叔……”
陳飛揚生怕江寒誤會這是他同我產的卵,立刻來了一句:“這是她和前任老公的孩子。”
江寒起身,輕輕沉吟了一句:“念念?前任?”
然後,他突然笑了,仿佛一種頓悟一樣的笑,眼尾之處,是一種無力的悲苦,他沖我笑笑,仿佛回敬一般,對小童說:“小童,喊阿姨。”
小童愣了愣,半天后,他竊竊地喊了一句:“阿姨。”
江寒看著我,說:“念念?顧念?念念不忘?呵呵!這得要多堅qiáng,才敢念念不忘。”
說完,他轉身,默默坐回炭火前。
小童突然追著他,說:“爸爸,我可以給……阿姨唱完那首歌嗎?”
江寒並沒有回頭。
小童看著我,半天后,他奶聲奶氣地唱了起來——
當幸福戀人寄來紅色,分享喜悅。
閉上雙眼,難過頭也不敢回。
仍然撿盡寒枝,不肯安歇,微帶著後悔。
寂寞沙洲我該思念誰?
我的心,就這樣,被小童生生地唱碎了。
陳飛揚問我:“你欠了你這朋友不少錢吧?怎麼他一點都不熱qíng啊。”
剛嫌棄完江寒的不熱qíng,他自己就熱qíng洋溢起來,非得跟江寒坐在一起,向他不停地打聽鳳凰的景點。
江寒不看我,客氣地答,是冷漠的疏離。
苗鄉的米酒喝到人微醺,陳飛揚突然來了興致,他問江寒:“你這麼年輕,gān嗎守在這座古城裡啊?”
江寒愣了一下,仰頭喝了一口米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說:“等一個人。”
陳飛揚問:“她知道你在等她嗎?”
江寒笑,說:“我以為她知道。”
陳飛揚繼續保持著我擋都擋不住的天真,又問:“那她會來嗎?”
江寒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聲音輕緩得讓人想哭,他望著院門,就像在勾畫一個夢一樣,說:“我幻想過無數次她推開這個院門的畫面,在夢裡,在發呆的時候,在雕刻木梳的時候……不過,其實,我知道,她來不了了。”
陳飛揚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只要你想她,她就一定會來的!”
江寒笑,垂目,悲傷淡淡,他說:“我也這麼以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