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再在很多很多年後的一個huáng昏的街頭,huáng臉婆的我,牽著孩子的手,看到一個三百斤的大胖子。他對我說,嗨!這不是那個……那個誰……哦想起來了,我們學校的小矮子嗎?
我一手拿大蔥,一手拎孩子,滿頭大汗仔細辨認這個三百斤的物體,最後粗聲粗氣說一聲,大哥,你誰啊?
那三百斤的大胖子沖我飛了一媚眼,說,我是市立第七中學當年的校糙顧朗啊,當年你們那幫小女生對我圍追堵截,要死要活,你都忘記了嗎?
我翻爛了眼睛也想不起誰是顧朗,於是對著這個大胖子吼了一句,滾你媽的死流氓!不想活了,拿老娘尋開心!
最後,孩子被我母夜叉般的嚎叫嚇得嚎啕大哭。
……
畫面在此定格,瞬間碎裂。
碎片紛紛剝落,劃破了歲月的臉,時光匆匆,畫面回到了十三歲。那時的男孩,那時的女孩,那時的怦然心動,那時的星光流轉,那時的低回羞澀,那時的眉眼。
歲月最終粗糙了眼睛,生活無qíng砥礪了人心。
或許,只是或許,事qíng過後的某個安靜的傍晚,一天cao勞之後,我在廚房摘菜時,心臟突然咯噔——沉了下去,於重重疊疊的時光中,記起了那張臉。
可還能怎樣呢?我是一個粗糙了的婦女,而他只是一個三百斤的大胖子,我們中間只剩下大片回不去的時光。
殘酷的時光。
所以說,如果沒有葉靈的話,上面應該就是我和顧朗結局的最好寫照。
可是,上天將這個叫做葉靈的姑娘,送進了市立第七中學,送進了我的世界,拒絕都拒絕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葉靈,確實是我十三歲時,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的禮物。因為自從有了這個女孩,我的生活變得輕快起來。很多事qíng,有個人陪著你,共進退,同命運,不再孤單,不再寂寞。
這算不算就是年少友qíng的悄然開始呢?
03你有過這樣卑微的十三歲嗎?
葉靈是中途轉學到我們學校的。
她走上講台,像一隻白天鵝一樣,姿態舒展,只是笑容之中,帶著莫名其妙的疏離,好像習慣了孤單。全班女生頓時腰板坐直了,進入了緊急警備階段;不過,比女生的腰板還要直的是我們班男生的眼睛。
直,真的很直。
班主任歐陽老師讓葉靈自我介紹,她憋了半天,才說,我……我……我叫……叫……葉靈。
聲音里有些抖的味道,她的底氣遠不如她的儀態。
男生們的眼睛依舊像手電筒一樣唰唰地閃在葉靈身上,電力qiáng效持久;而女生們從她的自我介紹裡面,讀到了特殊的信息,所以長舒了一口氣,有些女生甚至私下jiāo耳:就一花瓶嘛,還是結巴!語氣很不屑。
我看了葉靈一眼,還來不及給她的美貌打分,后座一個討厭的男生就故意甩鋼筆,鋼筆水甩在我的後背上。我狠瞪他一眼時,他笑得像一隻抽風的狐狸。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安靜地看葉靈,而在我身上窮折騰。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樣子就是為了逞英雄,引起美女葉靈的注意。
男孩子都這樣,青chūn期,總是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來吸引女孩子。這是雄xing動物的共同點,雄孔雀自戀狂似的開屏,雄猩猩神經病似的捶打胸部,還有一些動物為了求偶假惺惺地決鬥。唉,神奇的荷爾蒙。
如果說,當時的我,有些諂媚似的討好同班很多人,忍氣吞聲,但是對於這個瘦得跟猴子似的男生,我卻不習慣客氣,丫在這個學校里,也是備受欺負的人物,就敢在我腦袋上興風作làng。
這個拼命在葉靈面前做小丑的男生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古肥。不過,我一直喊他胡巴。
我從心裡鄙視這隻渾身上下沒有別的、只會搖尾乞憐的“尾巴”男生。改了他的姓,應該是我當時所能想到做到的對他的最大侮rǔ。
每個月光很好的晚上,我都會放下作業,跑到窗前,傻乎乎地雙手合掌,抵在下巴上,虔誠地模仿油畫上的少女祈禱狀,對著那輪傻月亮祈禱。那時候,還沒有“子啊,帶他走吧”或者“白雲她媽,帶他走吧”等現成的便民咒語,於是民間自創xing咒語“胡巴,胡巴,你去死吧”,就成了我祈禱時的專用咒語。每次我和胡巴對打,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天上人間時,只要你經過我家窗口,就會看到一個長得像少女的傷痕累累的桌球拍在虔誠地祈禱。
很顯然,我的祈禱沒有多大效果,否則,葉靈第一次來我們教室時,胡巴也不會健在,而且這麼得意地往我身上甩鋼筆水,笑得像一隻抽風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