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那一聲又一聲的痛呼,讓我的整個身體都開始哆嗦,這是我長這麼大所經歷的最殘酷的事qíng。海南島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咬牙切齒地說,如果顧朗讓我碰到,我絕對廢了他!
胡巴在一邊哆嗦著,說,對!他才是最該站在這裡同葉靈一起受苦的人!
葉靈蒼白著小臉被護士攙扶出來,如同一個被揉碎了的布娃娃,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就掉了下來。
當天中午我們帶著葉靈去吃拉麵,醫生說要補充營養,可是我們沒有多少錢。吃飯時,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將碗裡的少得可憐的牛ròu片都夾到了葉靈的碗裡。
葉靈悶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了碗裡。
對不起,作為你的朋友,我們沒有足夠的能力,保佑你不受傷。
對不起,作為你的朋友,我們不能在你最受傷時,有神奇的力量讓你忘掉一切。
對不起,我們沒有足夠的錢,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讓你不疼痛,讓你溫暖地睡去。我們只能陪著你,經歷傷和痛,悲和淚。
沒有錢的我們,在你需要營養時,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將碗裡薄薄的牛ròu,全部給你。
全部給你。
所以,葉靈,你一定一定要好起來。
吃過飯,我們一起送葉靈回家,雖然我們擔心,她那個壞脾氣的姨父會對她非打即罵,但是我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供她棲身。
她需要休息了,傷痕累累。
胡巴是第一個發現葉靈褲腳上的血跡的,當他驚恐地尖叫時,我們才發現,葉靈的褲子上已經沾滿了血跡,血不停地流下,從她破碎的身體裡,沿著她白皙的小腿,一直染透了整條褲子,殷紅了褲腳,染紅了她的鞋子。
海南島一看,什麼都不說了,直接背起紙片一樣的葉靈,向醫院衝去。
我和胡巴跟在他身後,忘記了哭泣,只看見大片大片的血紅紛飛在眼前,就好像生命頹敗之前的最後一次花開。
我居然沒有暈血,因為此時,我的眼睛已經變得比血還要鮮紅。
葉靈住院了,因為流產手術導致子宮穿孔,引發了大出血,更為嚴重的是,因為醫生沒有做B超檢查就採取了流產,而現在檢查後,發現葉靈居然是宮外孕!
此時此刻,她的生命變得脆弱,變得危機四伏。似乎只是一閉眼的工夫,她就會在病chuáng上死去。
錢!
再一次需要錢!
生命不堪承受之重,我們是如此早地知曉了錢的重要,這對於我們以後的生活,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偷”已經變得不可能,因為當他們兩個人回家企圖再次實行這個計劃時,胡巴和海南島步了我今天早晨挨打的後塵,吳紅梅扛著大木棒追了胡巴三里地,而老穆也差點將海南島給打死,幸虧小瓷在一旁一直護著他,央求著,爺爺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胡巴說,要不,要不,咱們跟大人說了吧,救葉靈要緊啊。
海南島搖了搖頭,說,不成!這關乎葉靈的名譽,一個女孩的名譽你懂不懂?這個事qíng若是真讓大人知道了,她的命可能會保住,但是一輩子都毀了!而且,葉靈的姨父是個窮鬼,他根本就沒錢!老穆和老艾肯出錢,你媽肯嗎?別幻想了!
那一天,他們離開醫院之前,海南島跟胡巴說,不是葉靈死,就是咱們去搶!你決定吧!
胡巴只好點點頭。
是的,那天,他們想到了搶劫。
搶劫這件事qíng,對於海南島來說,只不過是重cao流làng時的舊業,而對於胡巴來說,完全是一個嶄新的“業務”。
31那年的那一天,chūn日寒,年少衣衫薄。
傍晚時,海南島帶著一個包衝進了醫院,他激動地打開包,衝著我說,葉靈,葉靈有救了!
那一天,胡巴給他放哨,他跟蹤了一個從銀行出來的女子,狠狠地舉起了手中的木棍……光天化日之下搶劫,若不是因為年少輕狂,若不是因為流làng社會帶著所謂的江湖義氣,怕是不會有人,如此。
他是個重qíng重義的男孩,始終都是。
他可以為朋友兩肋cha刀,誰都心知。
只是,那一天,他確實錯了。作為一個朋友,他毫無瑕疵,但作為這個社會的一個成員,他犯下了罪。
他從後面跳出,揮著木棍,打昏了那個女人,搶走了包。當他在醫院找到我時,突然發現,胡巴居然沒有跟來。
突然之間,那是一種多麼不祥的預感。
胡巴始終有一種小天真,小善良。在海南島搶劫之後,沖他揮手喊他走時,他居然猶豫了一下,走上前,打算看看那個女子有沒有被打死。
這一種遲疑,將他推向了萬劫不復。
那個女人在他靠近的時刻,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大喊,抓qiáng盜啊!胡巴因為做賊心虛,瘋狂地跑起來,後面陸續有幾個行人跟著追來。
警察到來時,胡巴起初堅持自己沒有搶劫。可能突然擔心,警察最後會調查出海南島來,然後調查到葉靈身上,他又慌忙改口承認了搶劫。
警察問他,搶劫的東西去了哪裡,是否有同夥?
胡巴堅稱只有自己,沒有同夥,至於搶劫的包,在逃跑時因為害怕給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