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恨不得撞死在收銀台。
我看著顧朗,結結巴巴訕笑,幾乎是討好的語氣,我說,我……我是替朋友來捎東西的。
顧朗看了看我,笑,點頭應了一句,哦。
我呵呵地笑,說,我朋友學生物的,總是做一些奇怪的試驗。呵呵,當然,你沒學過生物你不知道。
顧朗低頭,眉心輕展,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說一些奇怪的話,只好又應了一聲,哦。
我撓撓頭,說,呵呵,其實這些東西裡面,只有零食是我自己的。
顧朗大概覺得我有些神經病,看都不看我,說,哦。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最後一聲“哦”說出來時,我的心突然跌倒了谷底,有些隱隱的痛在其中,十三歲時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了我眼前。
那一年,清風街頭,為了讓他不再被打,我像一個小鬥士一樣,將衣服脫掉。多年後的相逢,在他的記憶里,關於我的回憶,卻只不過是一句——“你是……土豆?”
他們說,當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時,她就是人盡可夫的dàng婦他也會深愛,可是如果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時,她就是聖母瑪利亞,他也會照樣離開。
我覺得我是習慣xing在顧朗面前犯賤,所以我才會繼續跟他說,唉,你說真是的,他們生物系怎麼會用這東西做實驗呢?哈哈哈哈。
顧朗仍是一臉迷茫,他的目光越過我頭頂,瞟向我的身後,愣了一下,依舊是那句,哦。
他心裡一定是覺得,這個女人不是燒壞了腦袋,就是在裝純。
天涯,保險套你都選好了啊。
一個yīn沉沉的男聲從我耳後傳了過來,同時,一個男子擠了過來,出現在我和顧朗之間,他的手指纖長,指甲都別樣晶瑩,很熟練的從收銀台上拿起那盒保險套,一字一頓的念,傑士邦,還是香蕉味的。天涯,我們倆好像以前不用這個牌子哦。
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糾結這件事qíng上了,根本沒有留意江寒已經在我身邊很久了。
寫了這麼長時間小說,他們都說無巧不成書,我還真沒想到今天會巧成這個樣子,我看著江寒,幾乎要吐血了。旁邊的收銀員也愣了,大概,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對qíng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外人地討論保險套,就跟討論今晚該吃白菜燉粉條還是吃蒜薹炒ròu一樣。
江寒和顧朗打了聲招呼,像是老熟人了一般,說,真巧,你也在這裡啊。
顧朗很客氣地笑了笑,說,買點兒東西。
江寒笑,說,你有事就先走,我來幫你結帳。
他是如此含蓄地下了逐客令,仿佛是一隻優雅的豹子,對入侵者發出了警示一般。
顧朗笑,眼底隱著凌厲,說,那好,算在一起。說完,拿走了可樂和口香糖,放下一百元錢,轉身離開。
我失聲喊了一句,顧朗。
顧朗回頭,禮貌地笑了笑,說,再見。
我看著江寒,狠狠地,礙於收銀員在,我不能發泄。那個收銀員低著頭,不時用眼睛瞟我們倆。
江寒在一旁站著,雙手抱在胸前,冷笑,一隻手拎著那包驗孕紙,說,生物系實驗用品?呵呵。你騙鬼吧!
我看了他一眼,結了帳,拎起東西就走。
江寒跟在我身後,一直冷言冷語,說,沒想到,艾天涯,你還挺時髦的。
我心裡想,靠!關你屁事!
江寒摸了摸下巴說,都說文藝女青年的生活比較亂,我還真是開眼界了。相處這段日子,你不是跟我挺矜持的嗎?裝的嗎?
我黑著臉繼續走路,心裡默念,靠靠靠!你是文藝女青年,你全家都是文藝女青年!
江寒跟在身後,繼續說,啊,我前些日子不是將你的衣物給搬回家了嗎?通過對你內衣的款式,我還分析了……
我直接停住了步子,我說,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有完沒完了!
這是,夏桐的手機簡訊再一次發來:老大,你把老子的保險套綁架到火星上去了嗎?我們全組的實驗都在等你了!
我將手機直接貼在了江寒的眼睛前,說,媽的!看看看看看!我騙你個鬼!
江寒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轉而笑,眼裡波光流轉,嘴角微翹,說,怎麼,你這算在跟我解釋嗎?
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