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江寒,”老校長重新響起的聲音讓人再次緊張起來,“目前學業是最重要的,不管怎樣,要給我考個好大學。沙杏久也是一樣,聽見沒?”
從上高中起就一直蝸居K班,聽慣了“你這樣怎麼高考”“你gān脆別讀了”“你考這麼差有沒有羞恥心哪”“大學你想都別想了”……這些話,所有的幻想早被埋葬在水泥地面下,貧瘠一片生長不出。就連和江寒在一起,也會被指責“不要勾引優秀男生”。
現在卻突然被校長要求“和他一樣考上好大學”。可以麼?真的可以麼?
女生愣了兩秒,重重地點了點頭。鼻子不爭氣地一酸,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拼命忍著才沒掉下來。
江寒如釋重負地笑起來,臉上仍有孩子氣的兩個酒窩。
至於謝井原,在踏出辦公室的同時被人從身後揪住碎碎念著“哈根達斯哈根達斯”,頓時有種溺水般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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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在乎的人並肩而行,會不由自主變得像貓一樣對細節敏感。冬日天黑得早,到放學時已經四下昏暗。
街道呈現出一派喪失光澤的灰色調,玻璃上蒙著霧氣的公jiāo車龐大的身軀擁堵在學校門口。學校里各式各樣的小轎車再往外一擠,很快校門口被來自各方的huáng色車燈織成一張席。
芷卉扯了扯勒得很緊的書包。跟著男生在車fèng里穿行。用“剛從風箱裡出逃的老鼠”來形容這些車輛也不為過,突然cha針般往自己身後竄來的一輛把女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揪住男生的衣袖。
謝井原很詫異地回過頭看了一眼,也沒掙脫。保持這種姿勢直到過了馬路,女生順勢騰出手拍拍胸口。
“呼呼,好險。”女生笑著抓向自己呼出的一小團白氣。
“我真服了你,這麼大人不會單獨過馬路。”
“哼。算你是過馬路的能手。”很不屑地朝旁邊拋開視線,不一會兒又轉回來,“你覺得吧?江寒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嗯?是啊,長高了。”
芷卉翻著白眼,“誰跟你說這個!我是說xing格!”
“有嗎?”
“有啊有啊,因為有喜歡的女生所以感覺變了好多。”
“……”
“以前他根本就不是這樣啊,又傻,又可愛,又幼稚,又脾氣好,又……哎—”
白駒過隙的時間,被一股力量qiáng行後拉的女生正想抱怨,便看見一輛別克從剛才自己腳踩的地方呼嘯而過。冒出一身冷汗。
“說話時要看路啊。”
“……”
男生慣xing般地往前邁了好幾步才發現臉色蒼白的女生被落在原地。折轉回來推了推她。
“沒事吧?”
“……”
“怎麼了?”
“……”
“……書包太重我幫你拿吧。”
原本被嚇得不輕快要哭出來的女生突然感到含了一口血就快要吐出來,把停在原地的行為理解為“書包太重”這根本就不是個正常人的思維吧?怎麼開始懷疑對他說什麼都會是對牛彈琴。
芷卉幾乎在用怨憤的眼神回報好心把自己書包接過去的人,甚至想直接掄起書包向對方砸過去。
“吶,我不想去了。”
“哈?”
“就是突然不想去了。”
“……”
“回家吧。”
“我真是搞不懂你。”
“留到夏天吧。今天真的好冷。”
“嗯。”
雖然課業優異,在感qíng方面謝井原這傢伙簡直遲鈍得比一塊花崗岩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也沒有必要勉qiáng自己大冬天去“享受”他請客那個別有深意的冰淇淋了吧,反正什麼深意到他那裡都變成無意義。所以,也沒有必要問出那些在自己心裡蠢蠢yù動的問題。
—如果我是沙杏久,你會像江寒一樣堅定嗎?
沒有絲毫理由的,胡思亂想著。
在畢業班掀起的這場巨大風波雖然平息,但不可預計的,似乎在每個人心裡還涌動著無法平復的波瀾,謝井原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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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烘烘的車廂里,女生的臉被熏得又紅又燙,仰頭向男生望去,謝井原正無動於衷地注視著車窗外,視線幾乎沒有焦點,散漫地在馬路上游弋。芷卉很奇怪為什麼他就不覺得熱?好像那些熱騰騰的蒸汽碰上他便立刻結成了霜。
為自己的古怪想像感到可笑。
心裡卻同時溢出無法理喻的難過。
天空已經從淺灰完全過渡到深黑,特別恰好的,自己所在的這輛車所經過的地方,暖huáng的路燈正順次亮起來。像是安靜在向喧囂間延伸推進。神經末梢的血液忽地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