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換季沒多久的那段時間,校園裡的校服品種就會花色增多。就連坐在同一教室的學生,也似乎在證明著冬天也可以豐富多彩。
謝井原和大多數男生一樣穿的是藏青色的一套立領制服,瘦高的男生們穿起來顯帥氣,矮胖的穿起來就沒希望了。
這套藏青色制服的女生版,下身是百褶裙,因此在女生間倒不是那麼普遍。畢竟腿粗和怕冷是大多數女生的結症,尤其是在“健康比形象更重要”的畢業班所在的樓層,放眼望去都是和芷卉一樣穿著罩毛衣的寬大運動裝匆匆跑過的女孩子。
至於柳溪川,那絕對是另類。穿了襪套還比很多女生細的小腿,加上非凡的抗寒能力使她能夠面色紅潤地穿著短靴、百褶裙和所有男生形成般配的服裝組合。
簡直不是人嘛!芷卉懷著既羨慕又怨憤的心匆匆地轉彎繞過街角,看看身邊的井原,再看看自己,活像是一棵杉樹搭配了一棵松樹。在離學校200米的地方看見喜歡的人然後對司機謊稱要走走路鍛鍊身體下了車追上去,根本就不是想要這種滑稽的反差啊!
距離在公jiāo車上“一同回家”的事件,已經兩周過去了,兩人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上學途中“巧遇”,jiāo談的話題也多了起來,雖然大多數都是圍繞著“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原因”和“國共合作的前提”等等諸如此類的展開,也有偶爾冒出的可貴的關心。
“上次的作文比賽怎麼樣了?”
“咳,還不就那樣麼,可供選擇的幾個題目都噁心地很。”
“不過據說得獎的話會有加分啊,所以即便噁心也忍耐著發揮一下嘛。”
“是啊,如果沒有加分我媽根本就不會讓我去參加這個。”
“嗯?為什麼?”
“她覺得高三除了對高考有幫助的事qíng其他全是làng費時間。太變態了。”
“……”臉色像是變了。
“哦,不不不是說你。”
“……我本來沒那麼想。”男生的無奈表qíng突然換成了狡黠。
“……”
“呀,你也學會用省略號了嘛。”
“……我說啊,”女生說著突然停下來,用懷疑的眼神看向男生,“別看你長了張禁yù主義的臉,其實分明是比鍾季柏還要惡劣的傢伙。”
男生yù笑未笑,似乎快要忍不住,急急地轉過頭去。腳步並沒有放慢,女生跟了上去。
“快要拿推薦表了,準備拿哪個學校的?”
“嗯?我我我是很想拿F大的啦,但是也許排名會夠不上。你咧?”
“看qíng況吧。”
“你這人怎麼一點追求都沒有。”
這回換男生突然停住轉身,女生來不及剎車像pào彈一樣一頭撞了上去,捂著腦袋退開幾步,“怎麼啦?”
井原站著沒動,眼睛裡像是有個答案要瀰漫出來。清晨散著白霧的街道,風偶爾鑽進衣領冷得人打顫,芷卉頭仰得頸酸,靜下了呼吸愣愣地等他開口。半晌,又追問一句,“怎麼了?”
“我……”男生的手抬起,似乎要向女生伸過來,女生下意識又往後退開半步,卻看見對方忽然折轉了軌跡方向,手捂住了剛才被自己撞過的鎖骨。
裝作非常痛苦的模樣。
非常惡劣的痛苦模樣。
聽見他說:“骨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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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井。原。
在被《阿房宮賦》和圓錐曲線、動詞不定式和十一屆三中全會塞得滿滿當當的心裡,早已不知不覺撥開一小塊空間讓這三個字容納進去。即使看不見的時候腦海里也能輕鬆浮現出他的模樣,燈光下垂著眼,或者車廂里溫柔的笑,深色的頭髮,和大多數時間蒙著冰霜似的臉。
學業之外的整顆心也就這樣被擠滿了。
即使聽見他說被自己撞了一下所以骨裂了,也會緊張地湊上去,慌張地問:“沒事吧?要不要緊啊?”直到發現對方極力斂住的笑意才惱怒地掄起書包砸過去。
原本虛無縹緲的某些qíng懷,因為他而突然有了實質,變成了可以看見,可以聽見,可以觸碰的真實又鮮明的存在。
對於自己來說,就是這樣重要的人。
可是,在他的心裡,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一丁點重要呢?
想上F大明明90%是因為他。像他那麼優秀的人理所當然會上F大。就芷卉自己的特長而言,顯然更適合上外語學院。
在“你呢?”這樣的問號下,對方順理成章地說出“想考F大”,也可以自欺欺人地理解為是為了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他的回答是“看qíng況吧”。
—看qíng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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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恢復得很快啊。”
聽見井原的聲音,芷卉的思緒才被打斷。話語指向的女生在冬日清晨的上學路上,從暗沉沉的霧靄中緩慢地轉身,右手鬆開提著的書包捋了一下長發。
芷卉雖然微怔,但立刻看清了,是溪川。還沒想好如何在三個人意外相遇的場合做出什麼動作,臉上已條件反she地露出了笑容,“吶,是溪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