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本悠踏進家門,媽媽正躺在沙發里看電視。
“回來啦?”
“唔。”
“和同學玩得開心麼?”
“還好。”
電視機里韓國肥皂劇的對白跑出來打岔——女的說:“不能離開你啊。我愛你。”男的說:“我也是,沒有什麼可以把我們分開。”然後抱在一起哭哭啼啼。
又是愛qíng。
秋本悠坐在客廳地上整理明天要帶上火車的東西,突然想起包包里江寒送的禮物。翻出來拆開一看,是男生暑假去日本旅遊帶回的HELLOKITTY的粉紅色鬧鐘。笑得裂開了嘴。一旁的媽媽卻皺起了眉。
“哪有送鐘的呀,多不吉利!”
“誒?”女生詫異地抬起頭,之前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按風俗應該給他一塊錢。”
“哦。”其實懷疑男生是故意的,因為太了解女生沒有那根迷信的神經。她的神經在這種細節面前是粗得用來開坦克的。
不管按不按風俗,都再也見不到了。
明早的火車,一個人去北京讀書。
忽然想起兩年前男生代表學校去北京做jiāo流。走之前,秋本悠固執地要在對方的手上用原子筆畫下手錶。
手指在男生掙扎的手臂上印下幾個冰涼的觸點,筆尖緩慢地貼著皮膚滑。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油墨香。
表面。時針。
秋本悠看看自己的手錶。
分針。秒針。
錶帶。
完成了。
“大姐,你又搞什麼邪教啊!”
“不許洗掉哦。你回來的那天要讓我看到!”
想讓時間永遠停在那一秒。不要長大才好。
其實早有預感,對方在自己腦海里刻下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從計程車後窗望去,男生牽著自己喜歡的女生走過斑馬線。星光下,年輕的臉上漾滿笑意。
夏日的夜色中瀰漫起一層微涼的薄霧。
眼前朦朧了。秋本悠告訴自己,一定是霧氣太大模糊了他的背影。
仿佛是一生中最長的一個慢鏡頭。
漸漸不見。
愛qíng,總是能比友qíng給人更多幸福。
即使活到八九十歲。
也定會一直一直記得你的生命里曾有這樣一個男生,
不是男友,更不是陌路人。
他包容你所有的缺點,傻氣以及bào力。
替你日復一日翻著花樣買粽子和關東煮。
安慰那些被你的沒心沒肺傷害的男朋友們。
並且深知該在哪裡找你,該送什麼給你。
曾經最相信純友誼。可是有一天他有了喜歡的人,於是從此,
她是天上星。
而你,是陽光下閃爍的沙礫。
七日殤
——三年K班番外
夏茗悠
[柒]
——吶,你知道麼?世界上有一種花,只綻放七日便凋零。
天氣漸涼。下課鈴突然被別出心裁地換成勁爆的搖滾樂,校園裡各處拉起“以最佳狀態迎接全國實驗xing示範高中審查”的紅色橫幅,連學生社團也從三十個一夜bào漲到九十九個,顯然是模仿F大的舉動。杏久說:“人家F大是等百年校慶時審批第一百個,難道我們學校打算七十年之內不新增社團麼?真蠢啊。”文櫻呵呵笑著。
杏久總會冒出些略顯尖銳的評論,眼下也不例外。被《Wewillrockyou》的高cháo部分猛然嚇到的女生臉色難看地轉向文櫻這邊,“校長嗑藥了吧!”
“是學工委主任才對。”文櫻qiáng忍住笑糾正道。
教室外的走廊逐漸喧囂起來,濟美樓那些jīng力過剩的二年級男生們把礦泉水瓶當球踢的聲音,連身在遠翔樓的三年K班的學生都聽得一清二楚。
被吵得小宇宙即將爆發的杏久索xing擱下手裡的《完形填空300篇》站起身來,繞過幾張課桌到文櫻面前,“去小賣部買棒冰吧。”
文櫻雖然嘴上勸著“這麼冷的天”,行動上卻還是從抽屜里掏出錢包跟了出去。
穿過中心廣場時,陣雨忽然傾盆而降,文櫻停住腳步正猶豫著要不要回教學樓,卻被杏久拽起一路狂奔到小賣部的屋檐下。七八個原本為招新忙得不亦樂乎的社團正慌忙地回撤,文櫻喘著氣,看見“加入文學社就送校長親筆簽名的《作文一百分》!”招牌來不及抬回被雨淋濕。
顯然杏久也注意到了,“高考作文總共才70分,校長寫書起名字不結合現實麼?”
“別忘了他三十年的教齡。”
“難道說這本書賣了三十年還麼賣出去現在只好派送了?好像三十年前也沒有作文一百分。”
“……那只是象徵,是象徵。現在的關鍵問題是進去買棒冰吧。要上課了。”文櫻無奈地指指身後的店門。
杏久轉過身,店裡的小姐姐正用無比熱切的目光望向自己。
“快畢業了吧?”付帳時,小姐姐搭話道。
“恩,最後一年。”杏久露出了個難得的笑容。兩年多居然和小賣部的店主混得這麼熟,想來也是“孤僻加毒舌少女”沙杏久人生中的一大奇蹟,托文櫻的福。不經意朝身邊女生望去。
結果,正好捕捉到已經重複無數次的場面——文櫻一拍腦袋,憨態地笑道:“還是要買筆啊,又忘記帶筆袋了!”
“我敗給你了。”
小姐姐笑著轉身拿筆遞給文櫻,“算我給你的畢業禮物吧。如果不是因為你史無前例的丟三落四,還沒機會成為這麼好的朋友呢,畢業後就很難再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