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自然比在場的任何人都了解那些客家人的規矩,可規矩說到底是人定的。
夏家不是沒有挑剔的婆婆和難纏的小姑,可是爸爸在新婚第三天就摔了杯子撂了狠話:“這是我媳婦,也就是我的家人。除了我媽,誰敢讓我家人難堪,誰以後就永遠別進我家門。”誠然,奶奶是被賜予了“特權”,可又有哪個年邁的母親敢在這樣的狠話面前故意試探兒子的底線呢?
即使過chūn節時整個家族幾十號人聚在一起,爸爸身為當家主事的,也從不讓家裡的女人進廚房忙碌。男人過年慶祝,為什么女人就要辛苦?所以每年chūn節都花錢外請了廚師。
爸爸沒說過分手是為了讓媽媽幸福,因為他知道怎樣才能讓她最幸福。
陳萱自己並不相信這樣的分手理由,可是她找不出別的理由。如果缺少一個理由,她就會變得惶恐不安,而她迄今為止,已經變了太多。
進高中第一天,陳萱和一個男生吵架,吵著吵著出其不意就抓住對方胳膊咬了一口,又快又准又狠。這個身高一米五五的小個子女生經常能把人嚇得跳起來,大部分的時間她喜歡像東北人那樣盤腿坐在座位上,十分獨特。她曾經無拘無束、無法無天,只有她能勝任勞動委員,因為只有她會把偷jian耍滑不gān活的男生打到跪地求饒。更多的時候她不需要動用武力,在那之前就已經用伶牙俐齒戰勝了對手。從來沒有人指責她過於兇猛,因為她的長相過於萌。
如果你長得像jīng靈般的維吾爾族小姑娘,那麼你打幾個人都不會被討厭。
這個世界的殘酷就在於,公認xing格最好的李禾多由於相貌平凡,每一任男友都是自己辛苦追來的;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陳萱卻分別創下了這個班的兩個紀錄——“第一個談戀愛”和“與全班最帥的男生談戀愛”,而陳萱高二就去了英國。
上大學後有幾個女生家境變得好起來,但在上高中時,班裡真正稱得上白富美的女生只有陳萱一個,她高中之前讀的是貴族學校,大學讀的是學校中的貴族,如果不是看她分享的照片,大家都不知道牛津大學長什麼樣。照片裡的她靈氣十足,兩根細長的小辮子留到腰,聽說只會用描點畫圖法解函數題的外國同學在她面前都碎成了學力為零的渣。
大學畢業後她從英國回到上海,做了投行jīng算師,已經和現在的男友在jiāo往,準備嫁入豪門。她一直都在其他女生仰望的高度,沒有人知道那個高度上有些什麼,是什麼改變了她。
全班同學大聚會時做遊戲,輸的人要被搞個惡作劇,輪到陳萱輸了,被搶了電話,讓男生打給她男朋友故意惹對方吃醋。前面幾個輸的人被笑鬧過都無礙,只有陳萱被搶走電話時臉色都變了,太明顯的著急失態,大家見她這樣並不敢鬧得太厲害,男生只說了兩句,很快就把手機還給了她,可她竟然神色凝重地在一旁繼續打了近半小時的電話反覆向男友解釋。
從前那個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的小姑娘不見了。她曾經被全班寵著,所以全班都認為全世界就該寵著她,我們的小姑娘根本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
從分手這件事看來,陳萱一點也不擅長解釋。現實是只有喜歡她的這些人寵著她,他們聽著她支離破碎、邏輯混亂的前因後果就心軟了,他們決定找個靶子猛烈攻擊,好讓小姑娘覺得自己沒那麼悲慘。
所以眾所周知,缺席的人下場總是非常可怕。
王旗覺得,到了這個環節,赫連瑛差不多可以出場了。她問禾多:“欸,你今天怎麼不叫上赫連?”
“叫了啊,但她要參加S牌的酒會。”
赫連同學,誰讓你因為商業酒會放了閨蜜鴿子?
[四]
“為什麼我覺得赫連最近越來越高端洋氣了?平時看她微博和朋友圈,不是參加酒會,就是在哪裡喝下午茶。”這個話題果然引起了陳萱的好奇。
李禾多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們奢侈品行業通常都是約在那些高級場所談事嘛。”
“她不是獵頭嗎?怎麼又變成奢侈品行業了?”
“她是奢侈品行業的獵頭。”
“怪不得!和時尚圈沾邊的人果然不太正常。你們看她微博的照片嗎?穿著像外圍女,表qíng像非主流。我覺得赫連變化好大。”
禾多和王旗同時大笑起來:“你放心,她絕對不長照片上那樣!她和照片上那位完全是兩個人!”
“哦對!”夏秋受了啟發忽然想起,“上上周我見了她,真的好胖。”
“比上次我們一起見她的時候更胖了嗎?”禾多問。
夏秋歪著頭回憶了片刻:“更胖了一點。而且皮膚不好,長了好多痘痘。”
“呃,我們上次一起見她的時候她就腿好粗了。”
“什麼?”有一段時間沒見赫連的王旗驚呼出聲,“赫連怎麼會腿粗?她的腿不是一直又細又長的嗎?”
“真的很粗。”夏秋遺憾地說。
“真的很粗。”禾多遺憾地重複,“她照片一直是選角度和PS的。”
王旗雖然對赫連談不上特別喜歡,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我很長時間沒注意她腿了,可我記得高中時她的腿很長很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