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在身側突然笑出來,夕夜轉頭問怎麼了。“我想起她最好的朋友喬綺對她的評價--胸也無腦也無,不知分寸為何物。”
於是夕夜也跟著笑。沒有人會與她計較什麼,惹人羨慕。氣氛不受半點影響,在這之後,秦淺和譚奚順勢合唱了那首《明天你要嫁給我》。
如果做這種舉動的人換成夕夜,結果會截然相反。到底是為什麼,自己缺乏、也無法帶給別人那種灑脫不羈的快樂。
整個人像被脫過水,gān巴巴,嚴肅,拘謹,沉重。沒有一絲可以揮霍的,輕飄飄的生氣。
出神間,思緒突然被騷亂打斷,夕夜朝混亂的發源地看去,原來是送熱飲的服務生進門時腳下一滑,將手中的托盤整個兒打翻在離門口最近的譚奚身上。秦淺馬上向門外的服務生們喊叫,引來了經理。肇事的女生嚇得目瞪口呆,經理一個勁兒地道歉,關切地跟在譚奚身後詢問有沒有燙傷。
男生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往盥洗室去,臨走前指了指女服務生的手:“我還好,她倒是燙得比較厲害。”小女生這才發現自己也被飲料燙了。
事故處理的結果是經理主動提出消費免單,並且賠償200元錢。譚奚的手只是紅腫,塗了點救急的燙傷膏,自己並不以為意,秦淺有點埋怨他太息事寧人:“要是被燙的人是我,絕對饒不了她!”
男生半開玩笑地攬過她:“要是被燙的人是你,我也絕對饒不了她。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不是沒怎麼樣麼。人家也是打工的,不容易。再說也不是故意的,自己燙得比我嚴重。對她發火又不解決問題。”
“對經理髮火倒是能解決問題。”
“對經理髮火,經理過後不是還得把帳算到她頭上麼。你看吧,肯定這個月工資被扣了”因為敗了興,而且譚奚的衣服也被弄髒,所以就此兩兩散了,幾個人在路口分開。
和風間一起去停車場取車,夕夜轉身後感慨:“真是脾氣好,換作是我在氣頭上肯定也會胡亂找人發火,哪能像他這麼理智。”
“偏是秦淺那種不依不饒的,遇上了這種不瘟不火的,果然互補型才是天造地設。”風間跟上她,把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肩上,攬著她走。
女生從側下方緩慢地抬起眼瞼看住他線條硬朗的下頦,待男生覺出視線的溫度回看過來,淡然一笑:“互補型才是天造地設,那相似型呢?”
男生愣了兩三秒,隨後表qíng不太自然地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往前快走了幾步。
夕夜笑著追過去:“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說到“相似”,你的眼中已經沒有其他相似xing。
在你對我講述的曾經,夏樹把課本擱上桌面,再俯低一些,看見透明的塑料包裝袋,抽出來,裝著的是一套冬季制服。
腦子頓了一秒。
突然覺察到自己身上罩著淡淡的人影,猛地抬頭,又看見你正弓著肩手撐桌面站在自己身邊。夏樹慌得往後縮,重心不穩,椅子三隻腳都懸空了。
那張臉上曾經有過的表qíng,在四年後的深夜,我的臉上真切地重現。突然覺察與自己牽手的人不是男友,猛地回頭……
面對出人意料的距離,無法淡定自持,卻又努力佯裝淡定自持。倏忽閃過面頰的羞赧慌張,在須臾後就被撫慰平息。
轉瞬即逝的不知所措,你盡收眼底,甚至忍不住在事後回憶時微笑起來。都是心地如此透明卻如此複雜的女孩,敏感脆弱又堅定沉靜,何其相似。
我和夏樹在常人眼裡凌厲張揚,為什麼唯獨你看穿我們外殼那麼堅硬,而本質是那么小,那麼傻,想要好好守護?
是怎麼了?
風間把夕夜的左手團在自己右手中,步履慢下來:“你知道麼,剛才在K歌房,秦淺把你託付給我了,讓我好好照顧你。”
“她就是愛開玩……”夕夜急忙解釋,突然感到手上的手力加重一點,困惑地打住話頭。
“我說'好'。”
“是麼?”聲音有點哽咽。
“嗯。”
“可是……”女生盯著地面。男生詫異地看向她的側臉。
過半晌,她抬起頭,聳聳肩輕鬆地笑笑:“沒什麼,謝謝。”
[七]
再一次--
“那季霄你說,該怎麼辦?”
在季霄一直以來的記憶里,夕夜被“堅韌”、"獨立"這類詞貼了標記,擁有在任何qíng況下獨擋一面的魄力和決心。卻一直沒有發現,她總是毫無戒備地依賴自己。
無論是當年遇上複雜的論題,還是如今困擾於和風間的芥蒂,無論是賭氣的語調,還是求助的訊息,最後總是這麼一句:“那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