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夜跟在結款的長龍後面,無聊得眼睛四處掃,覺得前面的女生側臉分外眼熟,深棕色自然微卷的長髮紮成高馬尾,露出白皙修長的頸和光潔的額頭,有股gān練潑辣的氣勢。
正一邊打量一邊搜腸刮肚地想在哪兒見過她,對方就轉出了整張正臉,對上夕夜的眼神,使思路反而因慌亂斷了。
以對方的眼神變化來看,她已經認出了夕夜,可奇怪的是那女生並不開口招呼,而是轉過臉去和站在她前面的朋友說話。
“……XX和XXX前兩天離婚你聽說了嗎?”說的是演藝圈八卦。
“真的啊?他們結婚時我就不看好。”
馬尾辮女生輕蔑地哼一聲:“搶朋友的男人,還過河拆橋,這種人能有什麼好結果!”說著語速放慢,冷冷地瞥了夕夜一眼。
這一眼瞥得夕夜整條脊樑躥過一陣燥熱。
喬綺。
想起來了,她是亞彌的閨蜜。
“誰甩誰的啊?”身前的朋友並沒覺察出喬綺在含沙she影。
喬綺gān脆回過頭直接看向夕夜:“當然是女的被甩了,因果報應嘛。有句話說……”一字一頓地,“多行不義必自斃。”
夕夜錯愕地怔在原地,無言以對。
說不出一句“你誤會了”說不出一句“我沒有和亞彌搶季霄”。
不由得想起顏澤。
靜穎不經意間將自己經歷的感傷傳遞給她,形成了她心中的不安因素。
--所有男生都是這樣,喜歡的只是美貌。
--就算是日久生qíng難看的也不覺得好看,也總有一天他清醒過來,會接受公認的標準,覺得你變難看了。
疑心新涼會離開自己,疑心新涼會移qíng別戀。
--在他的圈子裡有那個圈子的核心人物,時間長了,新涼自然也會覺得她們確實好。
--我不知道怎樣扭轉自己在他眼裡越來越沒有吸引力。
哪怕並沒有一個真正敵意鮮明的對手,哪怕其他女生並沒有與她爭奪新涼的主觀意願,
--我和新涼回不去了。
誤以為只要改變了外貌就能收復失地,最終卻不是輸給時間,而是輸給自己。
這天晚上,夕夜做了一個夢。
回到高中的時候,全班女生在學校游泳館上體育課,課後因為不想和同學爭搶或共用淋浴位置,所以一個人落在最後,可等到進了更衣室卻發現不僅同學已經走光,連自己儲衣櫃裡的衣服也不見了。
夕夜裹上浴巾追到游泳池邊的大落地窗前,窗外的女生們正排著隊依次上一輛大巴,好像是校車。夕夜剛想喊住她們幫忙,卻見站在隊尾的顏澤轉過身,手裡抱著夕夜的外衣挑釁似的朝她揮了揮,而站在她前面的蕭卓安這時回過頭,只是置身事外地笑了笑。
夕夜又急又慌地反身繞過正門跑出體育館,眼睜睜地看著汽車啟動了,季節突然從夏季變成冬季,漫天遍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赤腳踩上去已感到寒入骨髓,更何況周身只裹著一條浴巾。
顧不了那麼多,冥冥中並不知道這輛車要去哪裡,只知道應該拼盡全力追上它。
足跡淺淺地印在雪地上,腳面一次次被雪沒過。
身後突然由遠及近地響起游泳館管理員的喊聲,死拉硬拽拖住她,說是不能這麼衣不蔽體地在校園裡行走,夕夜想解釋衣服被惡作劇的同學偷走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眼看汽車與自己的距離被拉開更遠,這時又過來一群自管會的學生gān部,也加入到義正辭嚴批評夕夜不該以這種狀態在學校走動,合力要把她拉回遊泳館。夕夜一手拽緊胸前的浴巾以免在掙扎中掉落,另一隻手被老師學生幾個人拖著往游泳館方向移動,頭還朝著汽車遠離自己的方向…
醒來後還記得清晰,後車窗像個相框,顏澤的笑臉定格在正中央。
[七]
畢業典禮結束後,似乎時來運轉。
夕夜在秦淺的引薦下,找到了一份廣播電台的DJ工作,三個月試用期內工資不足千元,只夠勉qiáng維持日常開銷,七月二十日學校要求所有畢業生必須搬出寢室,夕夜還沒找到離電台近的出租房,焦急了沒兩天,季霄又及時伸出援手。
“如果你不介意,其實可以先搬到風間原來的房間過渡一下,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反正我也不會向你要房租,想住多久都行。”男生轉頭對吧檯點單,“一杯拿鐵。”又問夕夜,“你要什麼?”
“我?”女生被問得一愣,“我不要。”
從節約開支的角度來看,20元一杯的咖啡絕對要戒掉。
男生迴轉頭朝裡面平淡地說道:“兩杯拿鐵。”沒等女生抗議便一起付了帳。
在這個瞬間,夕夜恍惚憶起高中時曾聽顏澤抱怨說季霄摳門,為了兩三塊和計程車司機糾纏不息,現在看來想必又是顏澤在chuī毛求疵。
“說起來,秦淺怎麼知道你有做這類工作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