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周,陳嶧城對這兩人之間產生隔閡的事毫不知qíng,準確地說,並不覺得阮萌的小心翼翼和薛嵩的冷淡疏離與以往有什麼不同。所以還是興致勃勃地邀請兩人在周末一同出遊。
同行的女生不少,阮萌有自己的打算,她本來女生緣不太好,想藉此機會和大家打成一片。
這“打算”最初完全沒考慮到薛嵩,等到答應很久之後,她才得知薛嵩也會去,擔心難以和平共處,又覺得也許這次能順勢化解矛盾。
出行當日的早晨突然飄了點小雨,好在雨幕並不厚重,當巴士駛出最後一個隧道停在開闊的停車場時,下過雨的痕跡剩下不平整的地面上幾處不起眼的積水,但烏雲還是壓在頭頂醞釀著,準備隨時東山再起。
多少有點影響郊遊的qíng緒。
薛嵩走下車,漫不經心地蹙了蹙眉,目光往事先約好的集合地點聚焦,眼睛逐漸眯起來。有點出乎意料,巨大的廣告牌前只站著阮萌一個人。男生的第一反應,低頭抬手去看手錶,的確,離約定的集合時間還有六分鐘。
他再次抬起頭,阮萌已經注意到他投過去的視線,像一朵被風chuī過的花燦爛地搖曳起來,如此盛qíng讓人不好意思不做出回應,男生雖沒有也招起手來,卻加速向她小跑過去。
“等了很久嗎?”
——原計劃用這句話開啟話題,但在接近後立刻意識到用不上。
路面上微微cháo濕的痕跡在女生站立的位置周圍分割出不自然的形狀,一個不大的圓,圓內大部分面積是gān燥的,好像一個結界,只在女生右手垂下的區域處又重新變得cháo濕。
雨下了大約一刻鐘,也已停了七八分鐘。雨開始之前她就等在這,下雨時撐起了傘,停雨後收了傘,存在傘面的雨水順著傘尖倒流下去。
薛嵩沒能在bī近最後距離的那點時間裡找到替代的開場白,和阮萌對視了兩秒,尷尬感從頭皮中心炸開。阮萌只是傻乎乎地笑著,並沒有受絲毫影響。男生迅速把視線轉開,慌亂中只抓到一個落點,接著下一秒,仿佛是順理成章的,他伸手到對方耳側,把女生嚇了一跳。阮萌直到施加在自己右肩的重量被全部移走才反應過來。
“誒?包……包我自己拎就好了。”
已經轉過頭看向停車場的男生沒有理會她,順手把她手裡的傘也一併接管了。
“市里到這邊的巴士是十分鐘一趟,他們應該要遲到了。我們不用站在這裡傻等,進去那邊快餐店喝點飲料吧。”
“嗯,嗯好。”女生快步跟上來,“你怎麼知道是十分鐘一趟的?”
“上車前會看一眼站台上的說明,你沒看嗎?”
“我坐地鐵到終點站然後打車來的。”
男生腦海里自動出現一個尖銳的折角:“啊?那樣……不是繞路了嗎?”
“是嗎?”
“看你家住哪兒了。”
“陸家嘴那邊。”
“我家也住那邊。你這繞太遠了啊。”
“啊。我是路痴。”
“以後你跟著我好了。”
“……”阮萌眨了下眼睛,眼瞼合上時眼前一片猩紅,猛地睜開後看見男生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加快幾步追了上去。踩著他平攤在身後水跡上的淺淺的影子,女生想,他這話好像是無心的,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知道他不再生氣了。
[十]
人員到齊後一起坐渡船上了島,逛了一圈小店,最後走累了在茶室休息,幾個女生嚷嚷著要打牌,又要一邊吃些零食。阮萌不會打牌,自告奮勇去買零食,薛嵩提示她:“剛才我們過來的路右轉我記得有一家……”話還沒說完,回頭發現阮萌已經一溜煙不見了。
也太心急了。男生搖搖頭。
可這傢伙回來的速度卻正好相反。薛嵩沒參與打牌活動,所以是最先覺得不對勁的人,但又怕顯得過於大驚小怪,捧著雜誌裝模作樣地看,獨自忐忑著。
悄悄撥了阮萌的手機號不下二十次,無人接聽。
又過了一會兒,洗牌了,有個女生想起了零食:“咦?阮萌買零食買到哪兒去了?”
薛嵩其實一條腿已經跨過門檻了:“我去找找她。”
從哪裡找起呢?
整個島上的民居都是同一種古鎮風格,平時是古樸的,下起雨之後變得像一個巨型泥巴團,給人黏濁的感覺。臨街的店鋪把符合氛圍的油紙傘擺了出來。薛嵩清楚地記得阮萌跑得飛快臨走前忘了帶傘,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臨時新買一柄。
十分鐘後,薛嵩發現了,這裡的每個小巷都長得差不多。雖然很多店鋪都有賣統一的地圖,但特別小的巷子並不顯示在地圖上,就算阮萌買了也未必有參考價值,她肯定會有一兩次在地圖上應該轉彎的巷子前就在未標註的小巷轉彎了。考慮到她在學校都經常暈乎乎的,此刻迷路簡直是必然事件。
但不接聽手機就無法理解了。
雨有點變大的趨勢,積水在腳下綿綿不絕地涌動起來,薛嵩才出來不一會兒鞋面就已經完全濕透,可以料想阮萌繼續在外面轉悠是怎樣的感覺,但願她聰明一點,及時找到落腳的小店。
可是無論他如何祈禱,阮萌被找到時還是以一種最笨的方式出現的——沒有買傘,頭上頂著包包,可是全身都已經濕透,特別是鞋,整個兒泡在水裡,典型的顧頭不顧尾。而且她還在傻笑。
薛嵩不知道哪裡竄出來的怒火,壓不下去:“阮萌!你怎麼不接電話?”
對方跑到傘下來,一點也沒有改變神色,還在笑,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白方塊給薛嵩看:“啊哈哈,早上出來的時候把電視機遙控器看成手機帶出來了,手機落在家裡。”
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