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暑假還fèng了一次針,只有三公分,在頭上。”男生像展示什麼榮譽似的把額發撩上去給女生看。橫在眉毛上方一點點的位置,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女生伸手去摸了一下,凸起的觸感,甚至還能分辨出針腳的所在。“這又是怎麼弄的?”
“打籃球時撞在球架上。”
“小腦不發達就別那麼愛運動。”
“小腦發達?總比平衡木都跳不來的人好。”
“嗯?”女生一呆。全班不會跳平衡木的的確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不過男女生分開上體育課這傢伙怎麼知道?
“我上次去借器械時正好看到的。”
“好啊,偷窺女生上體育課。”
“有那麼嚴重麼用‘偷窺’這種不友善的說法。”
“就是偷窺嘛。”女生開玩笑。
男生“嚯”的起身了。
“誒?gān嗎?”
“把你這毒舌少女扔在這裡不管了。”
女生悶哼一聲,往斜上方別過頭。“不管就不管。”
正說著,卻感到男生的手臂擱在自己身上,正準備把自己重新抱起來。女生驚得往後一躲,男生反倒有點茫然不知所措了。
“嗯,我可以自己走。”
“又來了。”
“啊?”
“愛逞能。”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男生在女生的驚訝中停頓了兩秒,“……我扶你回去。到教室門口我就放手。”
我在擔心什麼?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心上的某一處被輕輕抓住揪起,鹹鹹的氣息隨著血液被運輸到身體的各處,全都錯動起來,微微發紅的指尖附上男生伸出來攤開的手,奇異的電流穿過去,許久,才鬆弛著輕輕放下。
什麼被種在了空氣里,什麼在悄然醞釀著,什麼以堅定的決心破土而出就要往四面八方生長出來。
總覺得有什麼改變了。
[八]
人和人的關係有時可以用時間來衡量。
一句“沒事了?”,一秒半,顧夕夜對顏澤的牽掛就只有這麼點,而且仿佛是早在預料之中般客套的詢問符合她一慣涼薄的個xing。
把她抱起來送到醫務室上藥包紮再扶她回教室休息,四十分鐘,賀新涼對顏澤的照料長得有些超過了普通朋友。
那麼季霄呢?
其實摔倒的那一秒顏澤最想看看季霄是什麼神色。希望他眉間能有一絲被牽動了的痕跡。但是很遺憾當時觀禮台太遠連人都看不見更別說神色。
只能在事後他的反應中天馬行空地推斷。他說:“顏澤,你腿傷得怎麼樣?嚴重麼?”話語間還略微帶些遲緩,八秒。比顧夕夜多一點,比賀新涼少很多。可是已該知足,對於這一點,顏澤從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
終於知道了——
他是叫她“顏澤”的那類人,萍水之jiāo而已。
第三話
[一]
運動會從周五持續到周六,硬生生地占用了一個休息日,怨聲載道。
qíng緒最低落的莫過於顏澤,雖然為班級贏得了小組第一的成績,但放在全校範圍內一比較,變成了第四。國際部的韓國學生過於厲害。拿不到獎牌,腿傷的價值大大下跌。
女生不肯離開“工作崗位”,父母很重視地送來拐杖。其實完全用不著,因為顧夕夜總是自覺分去這身體的一半分量。被攙扶著走來走去,顏澤第一次體會到朋友的重要xing,慶幸自己並非形單影隻。
男子100米決賽是壓軸好戲。為了答謝賀新涼對自己的照料,顏澤決定去終點等著為他慶祝。
因為之前已經很輕鬆地拿下男子400米和4×100米冠軍,所以應該會是慶祝吧。百分之九十的堅信外有百分之十的不確定。
跑道被自管會的gān事們封鎖了,要走到對面去得繞很遠。顧夕夜把顏澤安置好去向自管會的人請求通融,將腿腳不便的顏澤放過去採取最短路徑橫穿cao場。
顏澤坐在紅色跑道的邊緣,地面的白色線條刺得人眼睛快要流下淚來,身上蒙著粘稠的汗液,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根快被曬化的棒棒糖。微仰著頭一直注視不遠處忙於jiāo涉的顧夕夜,那種認真的神態曾經出現多少次,已經數不清,頻繁得已經變成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