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喜歡柳溪川麼?”
夕夜微怔,繼而笑出來:“什麼啊。柳溪川是他表姐呀,你太孤陋寡聞了。”
“表……表姐麼?”事先完全沒聽說過呢。顏澤愣愣地重複道,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不,不過,這傢伙口氣還真是狂妄啊,這哪像表白,分明是討債嘛。”
夕夜訕笑著:“這話出自他口一點都不奇怪哦。”
問題是,原來季霄喜歡的人真的是夕夜。
真的是夕夜。
還在放假前的期末考準備階段,就已經放棄了的暗戀,原本早該帶著傷口悄然離開了。可是,悲傷怎麼又捲土重來?
“幫我複習一下吧。”季霄像往常一樣扔過歷史書。
歷史複習到最後階段,總是一成不變的同桌互相抽問。
少年一如既往地不在意自己極端以自我為中心的措辭和語氣。顏澤側頭看過去,原本剛好覆到眼瞼的劉海順著他的低頭垂下來,在鼻樑處投she下一片薄薄的yīn影。很近的距離,近得聽得見呼吸。
顏澤又有點想哭,不易覺察地苦笑了一下,從男生的書下面抽過自己的書站起來,語調波瀾不驚:“不好意思,沒時間。”
目光猶猶豫豫地對接,彼此定定地對望數秒,男生對女生不合理的拒絕深感莫名其妙,甚至微蹙了眉頭。
最後,顏澤面無表qíng地轉身從後門出了教室。
校園裡枯掉的樹木還被jīng心保護著,穿上黑色的防風紗衣,遠看像被轟炸過的醜陋的碉堡。沒想到一直引以為豪的校園在進入冬季後會蕭瑟成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樣。
氣溫在零下兩三度徘徊,雪雖下得小,但輕易滑不掉。路面被踩實後變成冰,摔倒的學生比比皆是。
顏澤倚著走廊的欄杆,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直抵肺里,冷得生痛。
風過後,眼睛就被刺激出很多涼涼的液體。
那什麼去跟人家比呢?
柳溪川,完美得像天上的人。
可是換成夕夜的話,是更讓人難以接受的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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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兩個女生都爬上桌了,母親還在廚房裡忙前忙後。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如果大人沒上桌就不可以開飯。顏澤的肚子咕咕叫,有點惱地竄進廚房把母親拖出來:“好了,剩下的事jiāo給阿姨,你快來吃吧。反正沒兩個人,現在菜比人多。”
剛放手,母親又站起身:“你們平常在學校都吃不到什麼好的,過年一定要好好補補。”把手在圍裙上擦擦油,一頭又扎進廚房。
顏澤無聊地咬著筷子,腳在桌下晃dàng。
“餓了就先偷吃一點嘛!”夕夜一看就明白她。
顏澤偷偷往廚房裡瞄了一眼,忙不迭地用手抓起一塊牛ròu扔進嘴裡,一邊還含含糊糊地問夕夜:“你不餓麼?”
女生笑笑:“我是少吃三頓都沒飢餓感的類型。”
“真嫉妒你!”顏澤癟癟嘴,“難怪你那麼瘦。”
“哦,說起這個。你還記得上次聽說的‘地鐵連環殺人事件’麼?”
“嗯。拜賀新涼同學宣傳。我記得,還是我告訴你的吧?”
“是啊是啊,昨天我看新聞,說是已經抓到兇手了。”
“是什麼人啊?”
“一個女的,真搞不懂,說是因為生活很不順利所以嫉妒年輕漂亮家境好的女生。太變態了。”
端菜出來的母親cha話道:“現在心理畸形的人不要太多哦。”
顏澤伸手去接,母親連忙躲開:“很燙,你閃開。”女生的手僵在半空,半天都沒收回來。
“你發什麼呆啊?從一個小時前就開始吵‘餓死了’,還不快來吃。”母親回過身把保持奇怪姿勢的女生轉回桌邊。
坐下的瞬間,女生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學校論壇里那些anti夕夜的帖子的標題。
突然沒有了食yù。
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和製造“地鐵連續殺人事件”的心理畸形者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把“真嫉妒你”這句話半開玩笑地坦然說出的。
日復一日,血液中逐漸泛出暗沉的色澤,流淌過每一處神經末梢之後,滲透進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爆發,只需要一個契機。
兩個月前的那個下午。手錶的分針搭上12。
四點整。女生站在商場前空曠的廣場上喘著氣原地旋轉,摩天高樓在眼前不斷飛馳而過,直到頭暈目眩。
生活不是童話。
那樣的場景沒有出現——
王子樣的男生從屋檐下走出來,帶著寬容的溫暖的微笑,朝遲到整整三小時的女生伸出手:“吶,我在擔心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呢。”
廣場穿梭著呼嘯的風聲,無數穿深色大衣的陌生人從身邊走過。
顏澤泄氣地坐在綠化帶的邊緣,忍不住抽泣起來。
如果當時就知道那是本不屬於自己的約定,也許根本不會那麼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