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單影,在同樣的年紀,蜷縮在漆黑的衣櫥里屈膝抱緊自己,尋找最後一點溫暖。
刺耳的電話鈴聲撕破了連貫歌聲,單影往衣櫥里躲,用衣服把自己埋起來。任它響了十幾聲,沒有接,也沒有去看來電顯示。
明天。
單影有種預感,明天,連這最後一點溫暖都會消失不見。
遙遠宇宙中的每顆星,都在黑暗的背景中【孤獨】地旋轉,它們的命運和我的【如出一轍】。看不見光也聽不見聲,日復一日地旋轉著,一切與溫暖無關。
它們中的【少數】能自己發光,有的能照亮自己,有的連別人也能一併映亮。
伊巴谷把星星的明暗程度用視星等劃分,最初從明亮到可見有六個等級,最暗為六。如果視星等低於六的話,那就徹底不可能被ròu眼所見了。我想,我一定是【視星等柒】。
『陸』
第二天一早,鬧鐘響後,單影還在chuáng上躺了一會兒,想裝病不去學校,可是過了許久也沒人來理睬自己,單影罩上校服下了chuáng,赤腳跑向爸媽房間探頭望。
媽媽不在。
chuáng鋪也還和昨天一樣,沒有打開過。
第30節:第二話視星等柒(9)
單影洗漱完,自己用熨斗熨平校服,穿戴整齊,走到電話機旁,將最後兩個區號021的未接來電記錄刪除。
然後,像往常一樣鎖好門去了學校。
英語課剛上了不到十分鐘,單影就毫無意外地被點起來報一道大題的答案。結果也是單影一貫的水平,對一半錯一半。
老師報完正確答案,把書往旁邊一扔,抬頭看向單影。
女生知道,要開始了。
"昨天叫你留下來你去哪兒了?"
女生沒吭聲。
"打你家電話也沒人接,你成天瘋瘋癲癲跑哪裡去了?"
單影想不出自己這麼yīn沉沉的一個人什麼時候給她留下"成天瘋瘋癲癲"的印象了。料想如果自己照實回答"在家",又會被繼續責問"在家為什麼不接電話",再照實回答"不想接",絕對會引發核聚變。
所以gān脆繼續不做聲。
"明天讓你爸爸到學校來見我!否則你往後不要上我的課了。"
又要被一個老師趕出去麼?
單影怯怯地開口:"我爸他出差……"
還沒說完,話就被老師不耐煩的手勢揮斷,"出去出去,我不想聽。撒謊jīng,你除了撒謊還會gān什麼?"
單影沒再爭辯,從後門走了出去。不僅沒再爭辯,甚至出門後還為先前那半句爭辯後悔了。
單影心裡亂得很,什麼書什麼筆什麼紙都沒拿,連MP3也沒帶出來,所以沒去觀禮台邊的糙地,只是木然地坐在教學樓門口的台階上發了會兒呆。
不知過了多久,才響起下課鈴。
單影移到旁邊的樹叢後避開從樓里衝出來的人群,想趁廣播cao時間大家都不在時去教室里拿東西。但卻忘了,有好些女生都以例假為藉口賴著不下樓,在走廊上閒逛。
韓迦綾一看見單影就黑著臉靠近過來,壓低聲音,"你昨天沒去。"
"對不起。"單影直視她的眼睛長吁一口氣,"我忘記了,我今天會去的。"
"忘記了?"韓迦綾冷笑一聲,"你下次就記得了。"
單影從她面前走過時還沒反應過來她這後半句話的意思。更沒搞懂她撕下自己手上練習冊的一頁是什麼初衷。
女生詫異地轉過身望著說出奇怪話做出奇怪事的自己的"朋友",眼見著她的臉上變換出委屈的表qíng,用柔弱卻很響亮的聲音對自己說:"單影,我知道你一直很嫉妒我,可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為什麼要偷偷撕壞我的書……"
原本分散在走廊各處聊天的女生聽見動靜很快聚攏過來,有韓迦綾的死黨接過撕壞的書看,跟著氣得咬牙切齒,"撒謊jīng,看來你除了撒謊還會gān蠻多不要臉的事啊!"
那"撒謊jīng"三個字大大刺激了單影的神經,好像什麼深刻的印記被蓋在了皮膚上,怎麼也無法擦除了。
單影一向老實低調,從沒犯過眾怒,面對這種架式,忘了自己正站在樓梯的最邊緣,不知所措地後退兩步,忽然踩空台階跌下去。卻意外地被什麼力量支撐住了。
女生找回重心,回過身看,渾身頓時長出芒刺般的慌亂感。
是顧鳶。
矛盾歸矛盾,韓迦綾到底還是他女朋友。
自己的女朋友被單影這樣的"惡毒女生"欺負了,他會怎麼辦呢。
單影呆立在樓梯上,感覺自己的血液正隨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
上帝也好,玉皇大帝也好,無論何方神聖,誰能聽見我的祈禱?誰能有辦法讓顧鳶不要與我為敵呢?
第31節:第二話視星等柒(10)
顧鳶瞥了眼單影。
女生並不知道,自己的五官都嚇得擠到了一起,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qíng,整張臉皺皺巴巴像塊抹布。
再看韓迦綾,實在讓人費解她怎麼有本事真的哭了出來,眼睛像自來水龍頭,淚水閥門說開就開。
身旁的女伴似乎想向顧鳶義憤填膺地說明qíng況。
男生伸手寵溺地揉揉韓迦綾的頭髮,女生像得到某種鼓勵似的,更哭得梨花帶雨了。顧鳶好脾氣地笑了笑,"別哭了,是我昨天不小心弄壞你課本的,對不起啊。"
單影和韓迦綾兩個人都頓時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