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啊?”
女生沒回答,但卻又出現了悲傷的眼神。
程樊突然感到心裡一緊。
“一直在等那個人的電話,所以從不打給任何人?”
“嗯。”
“一直在等那個人的電話,所以從不把號碼告訴任何人讓他們有機會打進來?”
“嗯。”
“一直在等那個人的電話,所以每時每刻都用左手在口袋裡握著手機,生怕他打進來而自己錯過了?”
“因為校服太大,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有時會感覺不到。”
這麼一說,再回想起來,在校外碰到的那次,顧旻其實是用左手端著盛關東煮的杯子。
“是那麼重要的人麼?”
“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女生一字一頓堅定地說道。
男生一個字也再說不出。
心臟像被利器刺穿,酸脹的qíng緒從胸口迅速擴散,是嫉妒。
程樊從沒想過,自己的愛戀竟會是因為嫉妒才變得明朗。
在日後漫長的年月中,這份嫉妒感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每當看見顧旻把左手cha在校服口袋裡,腦中的某根神經就被挑斷。
因為這次意外,分享了她的秘密,認識到她的與眾不同。
明白了她的與眾不同在於——
在任何人眼裡都普通得不值一提,卻唯獨在自己眼裡與眾不同。
可悲的是,她認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響1秒。掛斷。』
“那麼他曾經打過嗎?”
“打過。7秒微弱的呼吸聲,7秒後突然的掛斷。什麼也沒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
“意味著一定還再會打來。”
“你就不能打給他?”
“無人接聽。是公用電話。”
程樊一直在想,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等待,多久才是極限。
卻沒有意識到除了顧旻對來電的等待之外,自己對顧旻的等待是另一種形式的實踐。
“把那麼沉重的期望寄托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有意義嗎?”記得自己曾經這樣問過顧旻。
回答是:“並不是不愛我,而是愧於面對我。”
女生的堅定讓程樊覺得自己像得到了一句嘲諷。
也許同樣的問題反問自己更合適。
因為共享了同一個秘密,兩人逐漸成為朋友。但僅僅局限在眾人的視線之外。
所有人的眼裡,程樊依舊是那個開朗活躍、頗有人氣的男生,而顧旻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形單影隻的女生。一個單戀著另一個,只是箭頭的指向和大家想像的相反。這種局面從高一到高三都沒有改變。
程樊期待某個答案,卻又害怕那個答案。因此高三那年的愚人節,當同伴們提出“不如給顧旻寫封qíng書耍耍她”的時候,沒有斷然拒絕。
把qíng書遞給她的瞬間,男生看見了她眼底的欣喜。僅僅就那麼一秒,程樊覺得也許一切都會變好。然而愚人節的次日,在走廊上碰見顧旻的時候,女生躲閃又猶豫的yù言又止的表qíng,讓程樊覺得一切美好的想像都化成了夢境。顧旻有什麼理由不拒絕自己呢?一直在等待著最愛的人的電話,也堅信自己是對方最愛的人。
想到這裡,內心的妒意又翻天覆地滅頂而起。等他意識到自己說出的“你不會當真了吧?昨天是愚人節啊哈哈。”對自己而言是退路而對對方而言卻是傷害時,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事件的最後,七班的林森——大概和顧旻有些jiāoqíng,誰知道呢?程樊沒注意過——撥開周圍嘈雜的圍觀人群從程樊身後出現在顧旻面前,用一句“程樊,無聊得夠可以啊”結束了一場鬧劇,牽起那時候震驚之後被刪除了表qíng、不知所措發著呆的顧旻往樓梯轉彎處走去。
女生回過神,像拉線木偶一樣被領走了。
完全沒有聽見那句微弱得近乎無聲的“對不起”。
那封qíng書里唯一的一句話——
顧旻:其實我是喜歡你。
為什麼顧旻你沒有覺得不太通順呢?
為什麼顧旻你沒有發現“我是”和“喜歡”之間異常的字間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