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夏樹只是在心中告訴自己“不可能”,但有幾次見風間跟她jiāo談時笑著,是那種不常出現的笑容,對風間這類冷麵帥哥而言是奇蹟,以前夏樹以為那種表qíng只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到底兩人是同一個父親,風間笑的時候會看起來像程司。
夏樹堵著氣,把填著“廣州美院”的志願表上jiāo後,就再也不去學校,每天躲在家裡複習,不接風間的電話,也不回簡訊。這時候,她才真正有點明白趙玫的難堪處境。
過了一個星期,全年級都放假了,被趕回家去進行高考前的最後複習。
風間來夏樹家找她,也帶了一肚子怒火。如果他知道夏樹玩失蹤的原因,可能還會覺得委屈。每次和副班長說話時被同學起鬨,風間總辯解說“不是不是”,而副班長卻過分地拼命點頭說“是啊是啊”,男生詫異地看向她心想怎麼這麼厚臉皮,下一秒立刻就會用目光去尋找人群外的夏樹。夏樹不是埋頭看書就是正在和別的女生聊天,好像根本沒注意自己這邊的動靜,這才松下一口氣。他不了解女生是可以360度長眼睛看住自己男友的。
於是兩個滿腹怨氣的人,見面不可避免會大吵一架。
風間說:“我想有一段穩定的感qíng,不想跟你無理取鬧。我老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每次我稍微確定一點,你就立刻給我個有力的反例。我生平最討厭兩件事,一是別人催我,二是別人使我不得不去猜他,而這兩件事是你最擅長的。”
“我怕投入越多最後被你傷害得越慘。反正你爸爸、你哥哥都是那樣的人!”這句話,夏樹想過無數遍,終於脫口而出。
風間定定地看住她兩秒。
“我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哥。”
說完嘆了口氣,轉身就走,一次也沒有回頭,剩下夏樹怔在原地好一會兒。
憑什麼他在學校和別的女生搞曖昧反倒還有理髮火?
死不承認是他錯。
吃過晚飯後,夏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是不是就算分手?
風間和自己都是這樣的人。jiāo往沒有明確的界限,沒有一方告白,只是一個擁抱,一次牽手,就默認著開始。說不定,分手也是如此。
經過妹妹嬰兒房的時候不經意朝裡面望一眼,那隻聖誕襪還掛在chuáng頭,父親似乎以為這是夏樹送給妹妹的禮物,把她平時玩的鈴鐺和撥làng鼓cha在裡面了。夏樹有點悵然,停下腳步,不由自主地走進去。妹妹被裹在一大堆絨毛毯裡面,正認真專注地啃著自己的手。
夏樹沒什麼jīng神地倚著chuáng沿看她,第一次覺得她可愛,喃喃自語:“雖然你可愛,但如果你瞬間長大了,非擠來和我同班,整天黏著我,還和我搶男朋友,並且我爸爸為了你當面不認我……那我一定會瘋掉。”
風間是如此的,和程司不同。
他懂得體諒、包容、自製,會沉默寡言地照顧人,而不是像程司沒頭沒腦地瞎熱qíng、說甜言蜜語、心有餘卻總是力不足。
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分每秒都不後悔。
就這樣無疾而終才後悔。
夏樹跟父親打了聲招呼說去便利店買零食,出門後撥風間的手機,撥號音響了六聲。女生幾乎快要哭出聲,才接通。她頓了一頓:“你在家嗎?”
男生的語氣也平靜得仿佛吵架這事根本不存在:“在啊。”
“我想過去。我現在在便利店,你要吃什麼嗎?”
“咖啡和巧克力。”
到風間家時男生繃著臉把她讓進門,開了罐咖啡喝,然後把塑膠袋連帶裡面的巧克力一併推還給她:“這是給你的。”
“哈啊?我不愛吃甜食的。”
“還是吃吧,聽說經常吃巧克力會比較有幸福感。”很諷刺的腔調。
夏樹忍不住笑起來。
風間接了電話,表示不再生氣,夏樹就知道他拿自己沒轍,兩人有這樣的默契。
風間的媽媽正好回家,看見夏樹後,明明第一次見面毫不熟悉,卻因為好不容易在家看見新鮮面孔而異常興奮。儘管夏樹反覆說自己不吃水果,她還是不由分說地進廚房去準備。事實證明,風間媽媽完全不是做家庭主婦的料,不過一會兒就聽見水果刀落地的聲音。夏樹瞬間緊張,但男生很從容,先拉開茶几下的抽屜找出創可貼再去廚房。熱鬧好一陣之後他媽媽面帶歉容地上了樓。男生依舊沒什麼表qíng,習以為常。
夏樹現在知道了,為什麼處理起和程司的關係,風間會那樣驚人地駕輕就熟。
男生沒注意到女生的恍然大悟,其實從她進門起,腦子一直在為另一件事運轉著。他正色道:“夏樹,我不知道這麼說會不會讓你不那麼討厭阿司——”
女生看向他:“嗯?”
“他喜歡你是小靜受傷之前的事,很久之前,集體參觀科技館的時候,他就喜歡你,只不過他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到。”
然而出乎意料,他並沒有看到女生一絲一毫釋懷的神色,瞳孔反倒在瞬間收緊了。
(六)
原來錯不在程司,錯在自己。
像是溺了水,不管不顧地向所有能觸碰到的東西揮手拖拽,有時連援救的人也一起被拉向水底。
為什麼又會重蹈覆轍?
你以為你這次順著時間軸已經走得足夠好,足夠遠,一路向前疾馳,但日復一日,從180度經線回到180度經線,循環中劃出完滿的弧度,時間是圓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