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冷漠的、輕蔑的、恐懼的、猥瑣的、殘忍的目光。
它們一次次偃旗息鼓,但一經觸發就立刻捲土重來,不容你心存幻想。
總有一天,面對休止符,你會無動於衷,而面對即將來臨的傷害,你會死一般的鎮定。
生而一帆風順的幸運兒理解不了這種堅韌與悲哀,也理解不了自己對世界大聲說愛是那麼幼稚可笑。
秋和躺在這張或許受了詛咒的chuáng上,不可抑制地想起曾燁甩向自己的每一句尖酸嘲諷或惡毒咒罵,在紛揚如塵埃的回憶中,她用力按下每一個字:“我從不後悔。”
幾秒鐘後簡訊再回過來——
“不愧是我選中的人。晚安。”
塵埃眠於光年②
【一】
磨難很愛我,一度將我連根拔起。從驚慌失措到心力jiāo瘁,我費盡周折才悟出這條生存要訣——
人類是自戀的,每個人潛意識中都最愛自己。
我孤身一人,但並不孤獨無依。依賴那些依賴我的人,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幫助那些給予我幫助的人。如果我願意,可以分裂出無數面鏡子,讓他們看見我,就像看見自己。察言觀色和模仿學習是我的領域。
像每個深受創傷的人那樣,最終,我學會了隨遇而安。
【二】
看不見光線,沒有任何色彩。靜謐的宇宙深處,數不清的微塵沉眠於此。
在光與暗的臨界,是誰的聲音凌空而來改變了一切?
——你生活在遍布塵埃的世界裡。
——可是,秋和,你知道麼,就是那樣的塵埃……
——那樣的塵埃……
手機鬧鈴響起了優美的旋律,秋和條件反she坐起來,即刻感到頭暈,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睜著眼睛清醒了兩分鐘,才掐斷鈴聲。
捕捉到這一連串動作的郭舒潔在下面笑:“怎麼像殭屍附體一樣?”
秋和翻了個身重新坐起來開始整理chuáng鋪:“你已經打卡鍛鍊回來了麼?”
“不,我沒去,我和薛濤約好輪流打卡,今天輪到她。你呢?”
“有人幫我打了。”秋和爬下chuáng,看見桌上留著薛濤的移動硬碟,直到裡面是已經審完的文稿。洗漱後,她用咖啡機為自己做了一杯espresso,打開筆記本電腦小聲播放鋼琴樂,cha上移動硬碟開始審稿,接著,又瞥見了隨手擺在書架上的那束白色山茶花。
郭舒潔聽她打了個電話請人幫忙買一個適合cha茶花、能夠掛在衣櫥側面的的藤籃,感慨世上還真有為了狗糧去買狗,為了鮮花去買花器的人,不經意低頭見她穿的木屐側面赫然一朵白花。
“很喜歡花?”忍不住好奇。
“白山茶是我的生日花。我是11月11日生的。”
“唉?光棍節?烏咪也是!噓——”郭舒潔這才想起烏咪還在chuáng上,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正值此時,幔帳里突然傳出“咯咯咯”的可愛笑聲。
秋和低聲問:“吵醒她了麼?”
“吵不醒,鬧鐘都吵不醒。她一般得睡到十一點多,起chuáng直接吃午飯。甭理她,她幾乎每天都在夢裡笑,開始我們也常被她嚇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秋和微笑著長吁了一口氣:“還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
“秋和你留個手機號給我吧。這樣有事方便聯繫。”
“好的。”
兩人jiāo換完手機號,秋和的視線轉回電腦屏幕。滑鼠移動的過程中不慎點錯,一個名稱為一串字母加數字的文件夾被打開,裡面全是照片。本想直接關掉,但當她發現照片上的主角是校花錢筱頤時,開始覷起眼睛仔細觀察。
都是錢筱頤無關緊要的街拍照,照片名稱的序號並不連貫,明顯能看出她是在長焦鏡頭中出入各種場合。乍看下有點像某個抓不著重點的跟蹤狂的傑作。
秋和查看照片屬xing後,認為在錢筱頤身邊只有一個女生習慣使用這款高端單眼相機。
【三】
yīn晴不定的十月天,如何著裝是個難題。
隨意的法式盤發,只搽防曬霜,但用法蘭西紅的啞光唇膏提了提jīng神。一件白色長款T恤,外搭中xing黑西服,袖子利落地挽起,下裝是黑色打底褲配黑色短馬靴。小牛皮購物袋裡裝了些什物,同一側手夾帶著筆記本電腦。看似無懈可擊的裝扮,在忽然烏雲滾滾的天色下功虧一簣,秋和沒有能夠搭配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