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薛濤和秋和的對話還在繼續。薛濤拿了疊複印版的材料給秋和過目:“校刊複印件寄來了,明天我就去複印店把它掃描傳到網上,證據就確鑿了。”
秋和迷惑不解:“什麼證據?”
“蘇靈抄襲的證據啊。你不知道這女的氣焰有多囂張,天天跟我在網上吵。”
“跟你?”
“她簡直有病。說什麼雜誌社編輯都妒忌她排擠她所以才故意冤枉她,哭天搶地的。她與雜誌社有矛盾,她就是弱勢群體,於是徵稿網站又有些不明事理的跟帖響應她。我氣不過,用底下一個文編的帳號上去回了兩嘴,說‘你是什麼東西,我們編輯個個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們妒忌?’然後那些不明事理的又揪住這句不放,回帖說‘名牌大學了不起啊’什麼什麼的,最後吵得都不知道重點在哪兒了。我就是要把這個傳上去,坐實她的罪名,看她還叫囂什麼!”
“……薛濤,我看你才有病。”秋和的語氣就像在寒暄“今天天氣真好”一樣平淡無起伏,但內容卻嚇了郭舒潔一跳。
郭舒潔趕緊戴上耳機,假裝聽歌,覺得說不定秋和跟薛濤會打起來。薛濤沒想到秋和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她在qíng緒轉折點處,自然沒注意郭舒潔那邊的動靜。
秋和揚了揚眉毛:“提什麼抄襲?跟她較什麼勁?你忘了我們開掉她的理由是什麼?”
工作失誤。薛濤這才想起。
秋和拆了一包薯片遞給薛濤。薛濤莫名其妙地擺手表示不要。於是她自己吃起來,長長的幾分鐘,寢室里只有“咔哧咔哧”咬薯片的聲音,除此之外的安靜讓人不寒而慄。
許久後,秋和才把沒吃完的薯片扔在一邊,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說道:“只有以‘工作失誤’為理由,紛爭才能到此了結。這是樁無頭公案,一方鳴冤一方討公道,糊塗官司不知道要扯到什麼時候。我們現在連蘇靈是什麼人都不知道,更難以預計這其中水有多深,社會很複雜,不是你刨根問底就總能找到答案。既然找不到答案,為什麼不給彼此都留點餘地,非要搞得魚死網破呢?就算真像她說的,是她同學跟她的私人恩怨,那麼雜誌社開除她之後,她同學也不會再和雜誌社糾纏,我們雜誌開除她,有沒有宣布她抄襲,她還是可以給其他信任她的雜誌做特約編輯。我們有jīng力不如把雜誌做好些,làng費生命在這樣的紛爭上可沒必要。早知道你閒得去找人吵架,還不如多幫我做點事。”
薛濤不得不承認秋和說得有道理,她覺得雖然看不出,但秋和生了氣。
秋和是不會叫她幫忙跑腿匯稿費的,這點“事”,薛濤也大致能猜到,所以順著gān脆主動提出:“我幫你對付錢筱頤吧。先動手總歸好一些。”
“你別聽信謠言,錢筱頤做事磊落,不會無緣無故害我。我的私事也不用你cao心。你做好雜誌改版的工作就行了。”秋和扔下這句話便回身去敲鍵盤了。
“錢筱頤做事磊落”這半句話使薛濤匪夷所思,直到她看見秋和突然往右邊讓出半個身位,將自己的電腦屏幕完全展現在薛濤眼前。
Word文檔里有一行二號宋體字:
從沈芃開始,反正也事關你的保研名額。
薛濤舒展眉際,用眼角餘光掃了眼郭舒潔,覺得秋和謹慎過度了,但她還是點點頭應道:“好,雜誌改版的工作你就放心吧。”然後看著秋和頭也沒回地按住delete鍵把字一個個刪掉,關掉文檔,有主幾點開一串文件夾,把所有自動恢復文件都徹底刪除。
她真是服了秋和。其實秋和那台電腦重重加密,對外人而言,連開機都是難題、
寢室的另一端,郭舒潔戴著耳機卻沒有播放任何音頻。雖然她突然聞見屋裡又漫起一股食物腐敗的怪味,但卻反而對寢室——這個她與秋和共同生活的bī仄空間——產生一種由衷的熱愛。“明天要好好進行一下大掃除,可以叫秋和一起幫忙,”她發自內心覺得,“這校園裡在沒有比秋和更好的女生了。”
她有魄力,有能力,以理服人,處理問題又有主次條理清晰。
她不像烏咪那樣孤僻,也不像曾曄那樣傲慢。
更重要的——她與薛濤相比最大的優點——就是她與人為善,與世無爭。
塵埃眠於光年⑦
【一】
峭寒風中伶仃苦撐。
可到了月中旬,一股冷空氣自北方南下,突然出現倒chūn寒,任你再愛美也不得不重新翻出黑灰色的大衣和夾襖,抱怨起學校過早的結束了供暖。
這個冬天異常漫長,漫長得不合常理。
秋和抱著灌滿開水的運動茶壺縮在教室里,等著續上連堂課。上學期電影史那門課的課代表走到她座位旁:“教務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什麼事?”
“分數的事。”
想不出,那兩門課學分和成績的糾結之處明明和老師協商解決了,還有什麼問題?
“你這通選課的分數記為零分了。”
“沒有啊,我在教務處的學生平台里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