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原很快注意到,祁寒自從接完電話回來就頻頻走神,最後一題做了足足半小時,但由於並不是愛管閒事的個xing,只等放學後對方自己主動陳述。
“果然人年紀大了什麼事都能遇上。”祁寒搖著頭老神在在地感慨道。
井原一邊垂眼給麥芒發簡訊一邊提醒他:“你好像年紀比我小吧。”
“那你遇到過被女生堵在廁所門口告白的狀況麼?”
井原手上滯了一下,抬眼問:“她是為什麼……”非要選在那種地方。
祁寒會錯了意,得意地答道:“因為我帥唄。”
一瞬間,井原覺得這表qíng似乎在哪兒見過,仔細回想,哦,是麥芒。前一天晚上麥芒說“所以啊,一定有人暗戀我”時的神qíng與此如出一轍。
真是契合度驚人的“因為所以”組合。
井原按下發送鍵,背起書包,和祁寒一起走出教室:“這就是所謂的‘80後和90後的代溝’問題吧,抱歉,我理解不了。”
那廂,麥芒的簡訊很快回過來:“我們結束得太早,都已經到家啦。”
這廂,祁寒好奇地折回忙於看簡訊而停下腳步的井原身邊,探頭偷看手機:“怎麼了?”
井原把手機收回制服口袋:“沒什麼,我妹她們學校和我們學校有球賽,她過來了,本來想和她一起回家,不過她已經先走了。”
陽明和聖華有球賽?哦,這麼說來,之前那個神奇生物的出現就有據可循了。
祁寒問:“是表妹麼?”
“嗯。”
“欸——?住在一起?”
“嗯……從初中開始,但她上學期有一陣住校,這學期又回來了,申請走讀的理由寫的是‘寢室里有巨型怪shòu’,真受不了她。”井原無奈地笑笑,因為據他所知,那傳說中的“巨型怪shòu”不過是只稍顯大的壁虎。
對方少見地沒抓住自己問話的重點,祁寒不得不重問一遍:“可怎麼會和表妹住一起?”
“……特殊原因。”
井原什麼也沒再說,看似面無表qíng卻還有一丁點微妙神色留存,不屬於喜悅範疇里的任何一種,像一層薄得看不見的霧氣,罩在臉上。雙目凝視遠方,有什麼滲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重又溢了出來。
[八]當然有特殊原因
六年前相似的時節。
天空的色澤卻比眼下更澄澈通透,天氣也更炎熱一些,晚霞把整個世界染成粉紅色,空氣中懸浮著令人氣躁的汗水的氣息。
從自己家到麥芒家不過幾百米距離,越走街道越bī仄。
人行道邊緣冒著餿味的污水總是gān不透,屋檐下永遠坐著瓜子與唾沫齊飛的婦女,疑似泔腳油炸出來的豆腐串在汽車尾氣和揚沙塵埃中招搖,倒胃口。
再加上,身邊的小女生為了幾張奇多三國卡一路都在唧唧歪歪。心煩意亂的井原若不是領了媽媽的命令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很可能就把她扔在路邊不管了。
這種大麻煩,倒貼錢給人販子都不會有人願意拐去。
——當時是這麼想的。
所以當她嘟嘟囔囔掏出鑰匙時,井原如釋重負,聽見她“欸”一聲,已經掩飾不住厭煩的口吻:“又gān嗎?”
“門沒鎖。”小姑娘舉著喪失用武之地的鑰匙對著扇虛掩的家門,迷茫地抬頭看向哥哥。
井原微蹙起眉,把她往旁邊推了推,另一隻手搭住門把,輕推開一條fèng隙,往裡面只望了兩三秒就立刻重新掩上。
“怎麼了?”麥芒扒住井原的手臂,好奇地湊上來,“媽媽先回家了嗎?”
井原咽了咽喉嚨,叫聲“麥麥”,卻發現自己聲音非常沙啞。
“嗯?”不解不解。
瞥了眼視野較遠處的弄堂口,深吸一口氣就冷靜了下來,喉嚨也不再gān澀,井原試著把接下來的話說得輕描淡寫:“現在,只要你做一件事,我就把已經集齊的那一整套三國卡全送給你。”
“真的嗎?”麥芒眼睛裡閃出jīng光。
“嗯,去弄堂口從一數到一千。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能中斷,聲音要響亮要讓我站在屋裡能聽見。”
“只要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大聲數數不中斷嗎?”好像還不太相信的樣子。
“嗯。數完就給你。全部。”
有些畫面不想讓你看見。
有些聲音不想讓你聽見。
我的視線突然延伸向遙遠,小時候的你站在明媚夕陽下跑向弄堂口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大聲數數的模樣,永遠定格在了我的世界中央。
一秒前還覺得你是比鼻涕蟲更討厭的存在,一秒後卻幡然醒悟,為了能再看見你天真的燦爛笑臉,在那一瞬間,必須作出“數完就給你全部”的承諾。
……998。999。1000。
第二卷
[一]無風不起làng
自從高三年級舉行成人儀式,祁寒就發現謝井原整個人明顯變得抑鬱了,雖然他以往也面癱冷血,但還不至於成天只發單音節語氣詞。和“成人”沒有絲毫關係,根本原由並不難考究,因為已經是在畢業班引起軒然大波的話題,所以部分消息靈通的高一生也略有耳聞。簡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