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芷卉從地鐵站鑽出地面,用力呼吸了幾口清甜的新鮮空氣,給自己下了個指令:忘掉此時聖華中學正在進行的高考動員大會。
卻又不爭氣地想起了去年此時,和井原不約而同翹了動員大會在演播廳後面的小花園背單詞。
第一次正經約會最終因為提及柳溪川不歡而散,沒給芷卉太多時間後悔懊惱,井原就找了個藉口主動聯繫她,卻是替高中時的班主任邀請她回校在動員會上介紹英語學習經驗。很想藉此緩和與他的關係,但這本身又是一樁不得不斷然拒絕的事。除非知道她保送名額內qíng的學生全體畢業老師全體調走,否則哪還有臉回母校。依然是因為柳溪川。
但芷卉知道,這都怨不得別人。
高三如同颱風過境,經歷之後,世界看似一如既往,甚至有變得更加怡人的跡象,但許多原本高大的行道樹變得矮小,並不是因為逆向生長。你明知有些樹被連根拔起橫屍路旁,新種下的替代品也可能在即將來臨的冬季無法成活。颱風過境,一如既往全是假象。
芷卉揉揉眼睛。接著,她看見原地蹦跳著正朝自己招手的麥芒,詫異得回頭張望是不是身後還有個與她熱qíng互動的別人。
小姑娘一臉急於想與人分享重要秘密qíng報的表qíng,賊兮兮地問:“阿京姐姐,你願意請我喝魚餅湯嗎?”
“好、好啊。”大概是放學途中突然肚子餓了吧。芷卉覺得思維稍微脫線一點還是能接受這個理由的。反正任何途經此地的熟人都不可能拒絕她。
“你怎麼沒等你哥一起回家?”吃到一半芷卉突然想到的問題。
“因為要來等你嘛。”
“欸?等我嗎?不是等魚餅湯?”
麥芒一邊吃得搖頭晃腦一邊大言不慚地說:“和魚餅湯沒有關係。上周末哥哥是和阿京姐姐在一起吃晚飯吧?嗯,我猜就是。哥哥回來後心qíng特別不好,起初我以為是家裡發生的事讓他很煩,但事後仔細回憶,他好像進門時就已經頂著蘑菇雲了。所以我想,該不會是因為阿京姐姐食量太大造成他沉重的心理負擔了吧?”
“我食量不大。”脫口而出後,發現麥芒正垂眼看著自己面前已然見底的空碗,芷卉又覺得底氣不足,紅著臉岔開話題,“關鍵不是食量。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啦。井原說他長假要去北京看溪川,我一生氣頭腦發熱就說出了‘所以她現在沒有男友了對麼’這種糟糕的話。”
麥芒咽下一口湯,問:“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溪川的男友死了,現在是空窗期,你表現得這麼積極是不是另有所圖……”芷卉懊惱地用筷子敲打自己的頭,“其實我也知道關心溪川是理所當然的,可是為什麼會突然間冒出這麼促狹的念頭,啊啊啊,井原肯定認為我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失望死了。啊啊啊。”
麥芒面露難色:“那個,阿京姐姐,不知道這麼說會安慰你還是打擊你哦——”
“欸?”
“你那種九曲十八彎的邏輯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類能理解。何況我哥qíng商那麼低。”
“可是他的確有變得很生氣。”
“不是生氣,是因為百思不得其解而苦惱吧。過幾天你試試看問他‘你現在也沒有男友了對麼’,保證是一樣的表qíng。”
“……這樣啊。”
以麥芒的作為,大概每天都能製造出謝井原此類表qíng。經驗之談很有說服力。芷卉立刻鬆了口氣,又追加了一碗烏龍麵。哪知道麥芒正在暗忖:果然還是食量的問題啊。
“說起來,不管是什麼原因,你哥yīn沉著臉的樣子真是可怕。扛把鋤頭可以直接去cos死神了。”
“……不是鐮刀嗎?”不知為何,小女生總是對武器分外較真。
“……總之是兇器。以前高中時就一直左手撐著頭做題,誰也不理。連我都不大敢跟他說話。”
麥芒突然像上了發條一樣得意地扭動起來:“是我教他的。”
“哈啊?”
“用左手撐著頭是我教他的。”
“這是……為什麼?”
“姨媽不讓我們一邊做題一邊聽歌。把MP3耳機從左邊袖子裡順出來假裝用手撐住頭實際是遮住耳朵,這樣就看不見啦,很qiáng吧?是我發明的!”
誰能想到那個讓無數花痴少女忐忑遙望直至淪陷的經典pose的養成竟是由於這種偷jian耍滑小聰明的原因。這麼qiáng的內qíng留著申請專利時使用就好啦,何必到處炫耀啊?
芷卉寬麵條淚:“麥芒,以前有沒有人‘稱讚’過你是‘少女qíng懷粉碎機’?”
[七]帶我一起去北京吧
井原對那兩個女生的歷史xing會晤毫不知qíng,收到芷卉發來的簡訊“帶我一起去北京吧”時,幾乎要為她千年一次的麥芒式坦率淚如雨下,哪曉得這一刻她根本就是麥芒附體。原先的含蓄婉約版為“請幫我也買張去北京的機票吧”,被軍師麥芒以“如果你不想收到‘我又不是票販子’的回覆”的理由否決得連渣都不剩。
不管怎樣,井原都天真地以為劇qíng發展美好得快接近劇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