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卉略歪下頜,垂下眼瞼,露出一個終于歸向平和的微笑。
七海她真的存在,從一開始就不該為了“名字過於唯美”這種理由去懷疑。
無法指明這件事對自己而言有什麼特別意義,芷卉只是莫名感到興奮、感動,一轉身店外天朗氣清。
手中仿佛緊握住了什麼值得信任的東西。
所謂信任,又帶來多少與責任有關的維繫?
烈烈夏日,長空遼闊,滾燙的熱風熨過足球場,原本根根直立生機勃勃的糙葉倒伏如人發。
橢圓形翠綠渾然如玉,被鮮紅的跑道環抱於身上,宛如沙漠中一片綠洲。
跑道上的白色界線反she著刺目光線,極晃眼。
觀禮台上校領導們早已全部離開,空留一排坐席。廣播台及時更新的加油稿千篇一律得讓人毫無興趣去弄清它們來自哪個班出自哪位學生筆下,嘈雜得只剩嘈雜。
鬧騰了整整一天,到下午夕陽垂垂西沉時,所有人都又困又乏。
校運會落下帷幕,麥芒雖然取得零獎牌的戰績,但依然興高采烈jīng神抖擻。
望著她由遠及近屁顛屁顛跑過來,停在校門口等她的衛葳對身邊的祁寒感慨道:“這孩子頭頂都快浮現聖光了,怎麼這麼百折不撓呢。”
“我不和你們一起回家了,剛才哥哥發簡訊說他路過這裡順便接我。”麥芒邊說邊忙著拽自己的褲子,顯得毫無歉意。
“搞什麼!早說啊。害我們等你運動短褲和運動長褲來來回回換了這麼久。”男生有怨言,但在衛葳面前沒什麼發言權,只能小聲嘟囔。
“要不我們在這兒等你哥來了再走?”說話的當下已經見謝某人正仙風道骨(?)地朝這邊走近,衛葳轉而道別,“你哥來了,那我們這就走。”
“嗯。拜拜。”
“祁寒為什麼見了我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後一步趕來的井原不禁詫異。
麥芒目送祁寒和衛葳遠去:“大概由愛生恨了吧。”
井原沒接嘴。
兄妹倆一路走去站台,卻沒有誰說話。
沉默像不可迴避的命運一般倏然降臨,街道上的噪音全被淹沒。井原感到有種冰冷幽暗的壓抑氣氛正殫jīng竭力地緊隨步履,日影西移,正前方yīn雲濃重,仿佛一直繼續往前便會遁入黑暗。
麥芒這時才覺出運動後腿部的酸脹,猶如浸滿水的海綿般沉重。一經觸發,渾身都極為疲憊,為了跟上哥哥的步行速度,似乎能聽見膝蓋骨不斷變更姿勢發出很勉qiáng的輕微響聲。
井原咽了口唾液,卻始終覺得有什麼依然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想必是查出了什麼線索,高警官未曾知會過井原就直接聯繫了麥芒。在簡訊中麥芒只用一句話潦糙匯報了事件概況,沒有詳述jiāo談內容。但僅僅這麼一句話,就足以使井原連招呼都忘了跟芷卉打一聲就從楊浦區跑回浦東新區。見了麥芒,卻又不知從何切入話題。
能夠不動聲色緘口不語,同時給人施加壓力,只要謝井原願意,可以讓任何人按捺不住率先傾訴,這也算一種天賦。
可這招對麥芒卻總是無效。
小姑娘是懵懂浮躁的小姑娘,沒定力,注意力集中不了三秒,跟她比拼沉默,她幾乎立刻就無視了你的存在,被旁的東西拽走了感官。
井原按了按太陽xué。
問出秘密和保守秘密在天平的兩端權衡輕重。
“gān嗎拽著我走這麼快?你和謝仙人結仇了嗎?”用競走的速度過了兩個紅綠燈,衛葳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
祁寒罕見地收起嬉皮笑臉:“你沒看他神色特別凝重麼?”
“那又怎樣?”
“麥芒他們家的家事很複雜,我們還是少介入為好。”
衛葳會錯了意,神色有些不悅:“你這人怎麼這麼冷漠利己。”
“你少借題發泄對我的不滿。”祁寒一笑。
“我就這麼一說,怎麼就變成發泄了嘛,真會冤枉人。”連語氣都已經流露出怨憤。
“總之,麥芒家的事儘量別問別提,好奇心太重會胸悶氣短胃穿孔。”
“你們之間有秘密?……透露點吧。反正我又不是外人。我都夠得上是她半個媽媽了,說起來,上次麥芒受傷,只見到謝仙人的媽媽,她自己的爸媽都去哪兒了?”衛葳晃著祁寒的手,擠眉弄眼賣萌追問。
男生只是笑,隨她折騰,根本不吃這套。
衛葳自娛自樂了兩分鐘,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祁寒果斷甩開,沒搞清怎麼回事,害她差點撞在人行道邊的垃圾桶上。懵了兩秒,發現與此同時,祁寒產生了臉色陡變健步如飛的變化,立刻下了判斷——“俗套!祁寒在意的女人現身!”還顧不上惱火,只是一邊努力跟緊疾走的男生,一邊東張西望企圖從滿大街的路人甲乙丙丁中找出被麥芒描述為“和自己很像卻略勝一籌”的韓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