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地轉學來,與祁寒同班,起初由於教材差異,理科不怎麼跟得上,而祁寒是全班理科最好的男生之一,彼時的韓一一猶猶豫豫想要向他請教數學題,但鼓起勇氣叫他之後,男生的態度卻分外不耐煩,講解得也很潦糙,以至於女生後來只好轉向其他優等生求助。
回想起來,覺得祁寒口中的“從初中就喜歡你”或許不過一句花言巧語,沒有半點說服力。
“當年我說我不是搗亂或故意和你搭訕,只是接受能力有點差,你還不耐煩。我畫圈圈詛咒你。”
“當年啊,當年不是因為你接受能力差,是因為我不好意思。”
“欸?為什麼?”
“因為你在我心裡地位太高了唄。”
“才不是!很多女生都說你那時候一邊教人一邊頭頂蘑菇雲。”
“對於她們我就是嫌煩,她們和你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她們沒你聰明。”
“呃,算了,教我你會更煩,且早衰。我記得有一次陳磊給我講一道題講了四遍後我還不懂,最後他直接幫我做了jiāo掉了。”
“那是因為陳磊他自己都不會做,我講就好了,真的。”
一一笑起來,“原來如此。我相信你比他qiáng那麼一點點,但我真不信你講就好了。”不知為什麼,氣氛忽然轉向傷感。
我不明白,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認定不可能和你成為戀人,卻又總在你轉身離開時戀戀不捨?
所謂羈絆,所謂純友誼,連我自己也不確定是怎樣的存在。
喜歡、信任和依賴……它們不像是非黑白那樣涇渭分明。
從影子與影子的疊合,到嘴唇與嘴唇的疊合,jiāo集太多太多,遠遠多過友達範疇,共同經歷了太多太多,最後留下字字篤定的你,和意識模糊的我。
那些靜止在我們熟悉的街道的承諾——
不管你遇到什麼事,如果想不到別的人,一定要來找我。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至少可以陪著你。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更不想你自bào自棄。
——帶著執念永恆地凝固於原地,仿佛在等兩個人變成一個人,一個人的我故地重遊加深一遍記憶,再輕chuī一口氣,它們才會被溫暖的氣息消解,散去。
被保護與珍惜,是每個女生亘古不變的幻想。
成全我這種幻想的只有你。
甚至不止於保護,而是呵護,不止於珍惜,而是寵溺。
我唯一確定的是——
這絕不是輕飄飄的愛qíng。
而今我卻無從知曉,在這個判斷句中,被否定的是“輕飄飄”還是“愛qíng”。
可是“愛qíng”,是我不想提及的一個詞。
“我會失落,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你有了在乎的人,沒有從前那麼多時間給我,可這種失落和為你高興的心qíng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你能理解嗎?”
祁寒扭過頭盯住她。女生的長髮被夜風chuī得緊貼臉頰,她的神qíng卻絲毫不為所動,有種優雅清靈又不乏理xing的氣質。或許自己對韓一一的感qíng,一直也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又或許是她身上那種冷靜讓人不得不冷靜,像一枚開關,把讓人迷失和清醒的魅力控制得剛好。
“我……”男生呷一口啤酒,微微一笑,“終於理解了。”
臨近暑期,芷卉感到課上得煎熬,教室里沒有空調,六颱風扇賣力地轉,噪音不小,對於降溫卻毫無幫助。放課後,從第三教學樓到食堂,不過兩個轉彎,像洗了桑拿,洋裝濕噠噠地黏著後背。
進了室內收到井原的簡訊:
“芷卉你在gān嗎呢?”
芷卉避開入口,站著給他回覆:“變成gān屍了。”
“怎麼了?”
“你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杳無音訊,我靈魂都不在了。”
即刻回過來的是一個省略號。芷卉剛想笑,手機就持續不斷地震動起來,按下通話鍵,聽見那端男生略顯無奈的聲音:“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轉身眯眼向被烈日照得白慘慘的校園小路,走向自己的男生,覆眼的墨色額發被渲染上亞麻色的光澤,微微被徐風chuī動了。
去年的今日,也不就是這樣麼?
陽光暈開他的微笑,風聲中夾雜他的聲息。
從三年K班畢業的日子,又過去整整一年,謝井原依然是謝井原,沒有改變。
那是因為,這整整一年,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cha科打諢鬧彆扭,縱使愉悅和焦慮各占一半,也都是些可以反覆咀嚼的回憶。而離別,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qíng去面對,更無法想像離別之後的我和你,會變成什麼樣。
井原說“我放心不下麥芒”的時候,芷卉非常想問“那麼我呢”。
有些話對某些人而言,說出來不費chuī灰之力,然而,對另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