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琪回過頭。
她看到溫茜茜的手裡拿著一張潔白的信紙,溫茜茜朝她晃了晃手裡的信紙,臉上的露出十分得意的燦爛笑容。
就像是一個突然被重新分布了格局的混亂世界。
闖入者出奇不意地將一切舊的順序打破,哪怕是曾經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會在一瞬間,變成各自為營的對手和敵人。
冥冥中,有黑色的一點在無聲無息間快速地旋轉起來,慢慢地,一點點地,變成可以吞沒一切的黑色漩渦……周圍的一切,都如流沙一般,慢慢地深陷下去……
耳旁傳來轟隆的聲音,黑色漩渦還在飛快地旋轉,擴大著……
鷺島一中的體育館內,訓練剛剛結束,更衣室的門被一個人推開了,正坐在椅子上換運動鞋的孟爍抬起頭來,他看到了走進來的裴源。
更衣室里的光線略微有些昏暗,高瘦的裴源站在孟爍的面前,更像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他望了裴源一眼,然後默默地走到自己的柜子旁,從裡面拿出校服和球鞋,球鞋從他的手裡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似乎有淡淡的灰塵無聲地飛舞起來。
孟爍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身走出了更衣室,他走到訓練場的時候就看到遲到的鐘年正在原木地板上做伏地挺身,孟爍走過去,兩腿外分,雙手向前撐地,呈“大狗”的姿勢蹲下身來,一面說話一面用自己近似於“變態”的小眼神溜著剛從更衣室里走出來的裴源,“鍾年,那小子是誰啊?怎麼我看著就不是很慡呢。”
鍾年一面做伏地挺身一面說:“你看我慡嗎?”
孟爍站起來,二話不說一腳踩在了鍾年的腰上,鍾年直接就趴在地上去了,呲牙咧嘴地說:“孟爍哥,饒命饒命!”
孟爍在鍾年的腰上很認真地蹭了蹭自己新買的球鞋底,“臭小子,我gān脆一腳給你踩成兩半算了,你忘了你拖著鼻涕跟在我屁股後面叫哥的時候了。”
“你要是在我的球衣上留下一個大腳印子,我姐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你當什麼真呀?”孟爍立馬面有悸色,毫不猶豫地收回自己的腳,蹲下身來細緻地拍了拍鍾年的球衣,一臉chūn風化雨般的“狗腿式”笑容,“做伏地挺身呢,做了多少個了?”
“一百個,你能嗎?”
“這有什麼不能的。”
“啊?”
“我能分五次,一次做二十個!反正也是一百個。”
“……”
裴源提著書包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正看到孟爍用一隻胳膊把鍾年的頭抱住,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在那裡打鬧,鍾年不停地喊饒命饒命,裴源默默地走出去,從心底升起的qiáng烈孤獨感將他深深的包圍。
至少在孟爍沒有出現之前,鍾年是喊他裴源哥的吧。
傍晚的陽光已經不再刺眼,裴源朝前走了幾步,有個人推著自行車停在了他的面前,裴源抬起頭,他看到了那個人gān淨清秀的面孔,他臉上的表qíng好像一下子被風chuī散了,只剩下一片空白色麻木的顏色。
林森默默地說:“你到底想gān什麼?”
裴源單手拎著書包,繞過他朝前走,“你少管!”
林森把自行車停下,上前來按住了裴源的肩頭,他清秀的面孔上出現了一片控制不住的慍怒,“裴源,你明明知道你不能劇烈運動,你到底想要gān什麼?!”
裴源回頭看看他,淡淡地說:“我跟你說過,別管我的事。”但他得到的是當胸的一拳,裴源朝後退了一步,那一拳打得並不重,林森清秀的面孔上有著鮮少的憤怒,眼眶卻禁不住紅了。
“我真他媽的想打死你算了。“
裴源看著林森那通紅的眼眶,他把頭轉過去,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低聲說道:“看你那副德xing,跟個女人似的,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鍾茗推開存書室的門。
存書室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一些看得見的細小灰塵在空氣中無聲無息地飛舞,這裡一般都放著從圖書館裡撤換下來的書,平時也只有一個老伯伯偶爾來收拾一下,那些書靜靜地擺放在書架上,看上去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牆角放著兩把椅子,一把椅子的背面是用小刻刀刻著一行字:江琪的座位。
另一把椅子:鍾茗的座位。
存書室的門被推開了,鍾茗回過頭,她看到幾個女生站在門外,溫茜茜的嘴裡嚼著口香糖,她朝著鍾茗笑笑,露出jīng致潔白的一溜小米牙,她站在那裡,把大片大片的光線擋在了外面。
“你還真以為江琪會原諒你?真是笨蛋呢。”
準備好了嗎?遊走在喧囂與掙扎邊緣的女孩。
愛是自以為是的cao控和高高在上的仁慈,痛恨是對尊嚴一再的踐踏和侮rǔ,算計是唇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忍耐和心痛終於並行,存在於一塊小小的紙巾里,而報復就是,對方狠狠抽來的一巴掌。
圖書館的大台階上,江琪低著頭,看著溫茜茜從牧泉的私人畫室里找到的那封信,信上只有幾行熟悉的筆跡,江琪忽然用力地把信紙攥成一團,狠狠地捏在手心裡,她低下頭,眼淚源源不斷地落下來。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即便你更願意和江琪在一起,可我就是喜歡你。
落款是鍾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