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也或許在大漠的荒蕪流làng歲月里,他已經忘記了,要怎樣去信任一個人。
在別人將要背叛離棄他之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先將這個人親手毀去,這樣他就不會遭受到被背叛被離棄的痛苦。
沒有人可以得到機會離棄他,他不會為任何人心痛!
只要不心痛,他就永遠都是最後的勝者!!
【傾.滄雪.冷魂完】
燭光如豆。
略有些昏暗的光線里,映照著兩張一模一樣的俊美面容,只是沉睡的那個人,面容依然溫暖,而戰立的那個人,卻寒冷如冰。
他們也曾在冰雪大漠中縮在一個大氅里取暖。
他們也曾在風沙中攜手一起流làng,一起長大,卻在一場劫難中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一個滿腔仇恨,冷漠多疑;一個心淨無塵,溫暖如初。
“在大漠痛苦流làng的歲月里,我咬緊牙關發誓,這一輩子,我永遠都不再心痛,不再為任何人心痛……”
葉初寒擁著沉寂如死的初雪那冰冷瘦弱的肩頭,握著他冰冷的手,狹長的眼眸有著悲哀的黯然。
“我不會再讓你們任何人負我,更不會讓你們背棄我……即便我知道你們所有的人都恨我,恨不得我死……”
初雪的手,忽地從初寒的手中滑落……
初寒一驚,低下頭去,卻看到初雪原本握成拳的手竟因為受到了初寒手心的暖氣,如融化一般慢慢鬆開,有一小團紙,從初雪握了九年的手裡無聲落下……
小小的紙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張紙團,在葉初雪的手裡攥了整整九年,他攥著這張紙條安靜地沉睡著,葉初寒卻從未發現過,因為九年的時間,他從未想過要走近自己的弟弟。
凝望著那團紙,葉初寒微微怔住。
他終於還是緩緩地俯身撿起了那團紙,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展開……
雪白的紙箋上,一行淡淡的墨跡映入他的眼瞳,葉初寒的瞳仁驟然縮緊,手指一緊,幾乎撕裂雪箋……
哥,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
若能化解你心中之恨,縱然死於你手,我亦無怨!
胸口瞬間被驚駭貫穿!
葉初寒驀地轉頭去看沉睡的葉初雪,他握緊雪箋,眼瞳中剎那間散亂的光芒如被破碎的水面,止不住地顫抖。
在微弱的光線映照下——
葉初雪的面容蒼白如雪,九年的時間,他不生不死,如玉雕一般沉睡著,烏黑的長髮垂落面頰,菲薄的嘴角,竟還噙著一抹寧靜溫和的笑容。
葉初寒的身體,卻恍若僵掉。
他凝注著初雪沉睡的面容,喉間一股血腥之氣涌動,內心深處卻似乎傳來一聲清脆的裂響,仿佛有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一塊塊殘忍地破碎開來,再也不可能癒合……
原來如此啊!
手持雪箋的葉初寒終於明白——
九年前,葉初雪從江南回到天山雪門,甘心qíng願死在他的手裡。
他以為初雪不知道那是一杯毒酒,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初雪什麼都知道,他看到了哥哥眼眸中仇,感受到了哥哥心中的恨。
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都不可能讓哥哥釋然心中的仇恨,因為從大漠中拼死歸來的哥哥,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所以……
十九歲的初雪含著笑,在哥哥初寒的面前,飲下了那杯毒酒……
“你知道……我給你倒了一杯毒酒……”
葉初寒緊緊地握著那張雪箋,怔怔地看著初雪沉睡的面龐,他伸出自己蒼白的手,顫抖地落在弟弟那寧靜溫暖的面容上……
劇烈的痛感吞噬他的整顆心……
暗淡的燭光下。
葉初寒定定地看著初雪的面容,死死地硬撐著被乍然醒悟的悲傷凍結住的身體,狹長的眼眸里,那抹光芒如冰晶,一瞬也不瞬。
沉痛嘶啞的聲音,猶若冷而鈍的刀刃,在他冰封的心臟上慢慢划過,“即便知道我給你下了毒,你還是喝下去,你居然還是笑著……喝了下去……”
真是——天大的笨蛋啊!
葉初寒心中一陣絕望地悲慟!
那一瞬間的劇痛,難以克制,心裂如沸,卻無人可訴!
在雪箋從他手中無聲落地的剎那,狹長秀雅的眼眸里,那兩行滾燙的淚,順著俊美蒼白的面龐,無聲地長滑而下……
與君今生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哥,如果這是你想看到的……
石椅上的葉初雪,秀雅的眼眸無聲閉合,蒼白的面容卻依然安靜溫暖。
沉睡的初雪,被自己的哥哥用一杯毒酒害到如此境地的初雪,他的唇邊,卻還有著如此純白gān淨的笑容……
他……
竟從未怨恨過……
十八年前,那個月下的大漠,當他們被馬賊包圍,當他們饑寒jiāo迫,當他們都以為自己非死不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