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敬業看高仲祺那英挺的眉宇間很有幾分怒意,他縱然是高仲祺的心腹和義弟,但若是再說下去,恐怕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便把剩下的話都咽了下去,將那頭低一低,推門走了出去。
第二日,也正趕上了一個好天氣,高仲祺便帶了秦承煜去西郊靶場練槍,西郊靶場位於邯平遙孤山下,周圍還有騎兵訓練場和步兵訓練場,許重智大老遠就聽到靶場那邊的放槍聲,歡呼喝彩之聲不斷地傳過來,許重智不禁舉目朝那邊望了幾眼,忽聽到一個親近的衛戍低聲道:“許副官,萬師爺來了。”
許重智不由一驚,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邯江幫的萬師爺笑眯眯地領著幾個弟子跟在侍衛後面走過來,他皺皺眉頭,神色很是冰冷,厲聲道:“萬師爺,家有家法,幫有幫規,按說這你比我們懂,我們參謀長叫你來了麼?!你還敢找到這兒來,你要是嫌自己命長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趁早成全了你!”
萬師爺便把頭上的黑帽子摘下來擋在胸前,施了個禮,才皮笑ròu不笑地道:“許副官先別怒,參謀長jiāo待咱們做的事qíng,咱們正做到節骨眼上,這不也是著急跟高參謀長匯報匯報,討個示下麼?”
許重智道:“什麼意思?”
萬師爺笑道:“煩勞許副官上參謀長那兒通報一聲,就說他jiāo待我們要找的那個姓金的傢伙,藏頭露尾鬼得很,但咱們邯江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有一點眉目了。”
靶場又傳來一聲槍響,滿場叫好之聲,聽那槍聲無疑是高仲祺在放槍,高仲祺的槍法向來高明,他收藏的槍種甚多,唯獨鍾愛這柯爾特手槍,此槍火力qiáng勁,舉槍she擊之時,電光石火過處,無不望風披靡,這才不過是順手打了幾槍,就連中紅心,引得周圍侍從歡聲雷動。
許重智帶人過來的時候卻望見只有高仲祺一個人在那裡打靶,便對靠在汽車旁抽菸的湯敬業道:“秦公子不是一塊來的麼?”
湯敬業冷笑一聲,朝著不遠處一揚下巴,許重智就看到那邊的沙土地里居然露出幾個黑點,乍一看看不出什麼,然而仔細看清楚了,卻驚了許重智一身冷汗,原來那露在沙土地外面的,竟是幾個人頭。
湯敬業gān冷地笑了幾聲,“那幾個是逃兵,抓回來我按照參謀長的命令給埋那兒示眾,秦公子來是來了,這會兒已經回去了。”許重智也就明白了,但湯敬業如此心狠手辣,更是驚心觸目,又見高仲祺停止she靶,便趕緊走上去,悄聲道:“參謀長,萬師爺來了。”
高仲祺正在上彈匣,那彈匣啪地彈入槍體,一拉槍栓,發出咔嚓的一聲,仿佛是驟然捏斷頸骨一般的脆響,他舉槍瞄準,目光如炬,面不改色地道:“你去告訴他,他再敢不經我允許就擅自出現,我就當場把他當亂黨斃了。”
許重智立正道:“是。”又低聲道:“不過這次萬師爺帶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找到了金士誠。”高仲祺那眼中的神色無聲地一頓,望著遠處的天際,他的眼睛像是沁在冰水裡的黑石子,看得人心發沉,好半天才聽到他淡淡道:“先把他帶到指揮室去。”
許重智領命道:“是。”
他轉身往外走,驟然聽得背後“砰”的一聲槍響,他頓覺後背一虛,雙腿一軟,幾乎栽倒在地,卻聽到周圍又是齊刷刷的喝彩聲,心驚膽戰地回頭一看,原來是空中剛飛過一隻大雁,高仲祺抬手一槍,就將那隻大雁打了下來。
紅錦萬萼,qíng鑄姝女秦承煜專門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來到賀家,賀家的別墅就在半山上,山路上種植著許多松楓柏木,又有成片的杜鵑花,如火一般綻放著,但現在還不是賀家熱鬧的時間,所以整棟別墅都靜悄悄的,前面的院子裡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糙坪,石子鋪的小路從糙坪里延伸出來,直通到大理石台階下面。
門房將他領進在客廳里,不一會兒就有丫環笑嘻嘻地送茶來,他趕緊說,“我是來還你們賀蘭小姐書的。”但那丫環卻什麼也不說,依然笑嘻嘻地走了,臨了扔下一句,“你再等會兒,我們太太昨天出去跳舞,回來得晚,但也就快起chuáng了。”
秦承煜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時針指向下午兩點。
秦承煜坐在那裡沒多久,就看到梅姨媽下樓來了,她穿著件jī心領軟緞睡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走起路來搖搖曳曳,輕盈無聲,手裡還拿著一柄團扇,扇柄上拴著杏huáng的穗子,秦承煜站起來,他簡直不知道該把自己的視線放在什麼地方,把頭低了下去,垂著眼睛道:“梅太太。”
梅姨媽那目光電光石火一般,眨眼就把秦承煜從頭掃到腳,她想難道就是他送給了賀蘭那件披風?那披風十分華麗,想來他也確實能拿得出來,這位“太子爺”來邯平也沒幾日光景,賀蘭也不過是那天招待招待了他,竟能對賀蘭出手如此闊綽,難道是真成了男女朋友,但這也未免太快了些,打閃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