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片死寂,唯有棗樹在清冷的夜裡發出沙沙的聲響,街燈幽暗地照下來,倒讓人覺得昏昏沉沉的,江學廷長久地站在石階上,默默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院門,心底卻是一陣陣地發空。
他躊躇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院門,不知為何心跳得利害起來,她含淚的決絕樣子沉澱在他的腦海里,那一瞬間,腦海里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紛至沓來的思緒猶如一團亂麻,他只低聲地念了一句:“平君……”
雲開冰釋,兒女qíng牽
早晨,院子裡浮著槐樹的香氣,賣五香豆gān的老頭挑著他的擔子走街串戶,那一聲聲“五香……豆gān……”從巷子裡悠悠遠遠地傳來,時不時也會有早起的女人開門來買豆gān當作早餐的小菜,葉太太才從屋子裡走出來,就見趙媽媽正端著盆要出去,她就說了一句,“老太太,買豆gān去啊。”
趙媽媽回過頭來應了一聲,再看看葉太太,又往裡面屋子看了一眼,“姑娘……”葉太太就笑,“也沒什麼,她回來都跟我說了,昨兒確實是她同學白麗媛,那孩子也真淘氣,故意弄那一出嚇唬咱們呢。”
趙媽媽忙就點頭,“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她端著盆去開院門,才一打開門,就覺得腳下一沉,原來是有人依門而坐,她這一開門,那人就順勢倒了進來,趙媽媽先是嚇得“哎呦”一聲,定睛一看,竟然是江學廷。
趙媽媽就叫了一聲,“哎,是江家少爺,葉太太你快來看,這怎麼了這是?”江學廷就在門外邊睡了整整一夜,趙媽媽這一叫,就把他給叫醒了,一睜眼就見到趙媽媽和葉太太都吃驚地看著自己,他忙就站了起來,才覺得手足麻木,渾身冰涼,葉太太看著他的樣子,知道肯定是平君跟他鬧了脾氣,沒想到他竟在這外面待了一晚上了,忙道:“學廷,快進屋去,看你這一身的寒氣。”
她這話音剛落,就聽得裡面屋子裡傳來葉平君的聲音,“媽,你別讓他進來!”
葉太太回頭往屋子裡看了一眼,“你又開始淘氣了,學廷在外面凍了一晚上,怎麼就不讓人進屋?你怎麼就這樣大的脾氣?”
葉平君也不跟自己的母親頂嘴,只走出了屋門,看了一眼江學廷,淡淡道:“你走錯了門吧?我們家裡髒的很,留不得你這樣gān淨的少爺。”
江學廷看看葉平君,終究還是沒說話,一旁的葉太太看著他們這個樣子,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兒,還是得讓他們自己去說,就對一旁的趙媽媽說道:“老太太,我跟你一起去買幾塊豆gān吧。”趙媽媽就點頭說好,葉太太順便把江學廷往院子裡推了推,這才掩了院門跟著趙媽媽走出去了。
這院子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葉平君轉頭就走到屋裡去了,江學廷朝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正對屋門的槐樹下面,就站在那裡,看著屋裡面的葉平君,葉平君就在屋裡洗臉梳頭髮,洗漱好了之後出來倒水,見他還站在槐花樹的下面,就道:“你閃開。”
江學廷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昨天晚上是我氣急了亂說。”
葉平君就把臉盆“當”的一聲放在一旁,冷然道:“江少爺說清楚了,我到底不是哪種人?”
江學廷看看她,開口道:“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他在外面凍了一夜,這一張口,聲音就有些沙沙的,葉平君看了他一眼,見他的手指都有些冷得發白了,她不禁有些心軟,卻還是說;“難為你這般大度,親自來給我平反了,我這邊謝謝你了。”
她這話聲音就有些輕飄,竟是哽咽的,江學廷看她的眼眶都紅了,知道他把她委屈得狠了,心裡更是十二分的難受,道,“平君,是我的錯,我疑神疑鬼,你就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犯這毛病了。”
葉平君揉揉眼睛,將那眼淚忍了下去,默默地走到一旁的石桌前背對著他坐下,半晌,才開口說道:“江學廷,我問你,憑什麼人家講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欺負,你不說回護著我,反倒中了他們的挑撥之計,也來拿我出氣!你既然這般猜疑我,若我真有什麼事兒?還能指望到你麼?”
江學廷猛然一怔,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這一句話。
葉平君聽背後無聲,知道他是無話可說,又道:“我再問你一句,你昨天晚上那樣義正言辭,現在又何必站在這裡委曲求全?你怎麼就認定自己比不上虞家的五少?大丈夫若是像你這樣凡事優柔寡斷,懦弱自卑,又有什麼前程可言?!”
江學廷簡直是啞口無言,他自小父母雙亡,寄居在哥哥嫂子家裡,於xing格方面自然是處處謹慎,循規蹈矩,卻還有動輒得咎之感,葉太太曾經和江學廷母親是手帕jiāo,拜過姐妹,江母過世後,葉太太心疼江學廷幼年失恃,對他很是關愛照料,視若親兒,幼時甚至與平君同吃同住,所以也可以說,他就是在葉家長大的,然而這xingqíng卻正是應了葉平君所說那八個字,優柔寡斷,懦弱自卑!
江學廷站在槐樹下,就見葉平君微低著頭,肩膀輕輕地顫動著,他略垂下眼眸,走了上去,低聲道:“你別哭,我錯了。”葉平君就要推他離開,卻反而被他握住了手,他的手修長,此刻攥著她的手,葉平君眼淚就禁不住,還是哽咽著說了一句,“你的手怎麼這樣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