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現在顯然很是意氣風發,連眉宇間都有了一絲驕傲和自得的氣息,她又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那幾個把守的護兵,那靈堂里寂靜無聲,葉太太的牌位前燃著三炷香,裊裊的煙霧蜿蜒著從她與他的眼前飄過。
葉平君目光平靜,“江部長,若你還念著以前的一番qíng分,就容我高攀叫你一聲大哥,若你不念著……那你出了這個門,我們葉家與你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江學廷忽地怒道:“你少說這些,今天你是非跟我走不可!”
他這話才落,卻聽到門外傳來白麗媛愕然的一聲,“平君。”平君回過頭去,就見那幾個護兵早已經將滿面擔憂之色的白麗媛攔在了外面,白麗媛朝著江學廷怒道:“江學廷,我是來接平君到我家裡去的,你要是敢動她一下,我們白家絕饒不了你。”
江學廷卻只是淡淡地冷哼一聲,對於白麗媛的話竟是不為所動,只是面色嚴峻對葉平君冷聲道:“你不要以為我奈何不了你!”
葉平君垂下眼眸,淡然轉身,就往靈案後面退了一退,江學廷面色難看極了,不由分說上前就要來拉她,誰料葉平君猛地轉過身來,眼瞳極亮,早已經將靈案上的葉太太牌位捧在了身前。
江學廷如被冷水灌頂,猛地僵在那裡。
葉平君一身孝衣,雙手捧著葉太太的牌位,目光雪亮地凝視著江學廷,一字一頓地清楚說道:“江學廷,你想想我母親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敢這樣bī我?!”
葉平君見江學廷僵硬地站在那裡,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她對於他的秉xing早就是清楚明白,便又淡然道:“江學廷,我勸你一句話。”
江學廷生硬道:“你說。”
葉平君忍著頭痛,緩緩道:“我知道你和陶家二小姐婚期將近,陶家二小姐那樣的身份,對你的仕途肯定是有百益而無一害,陶家是金陵大族,眼下對於你的言行舉動肯定也是萬分注意,你千萬不要因為我這樣的一個女子,意氣用事,耽誤了你自己的前程。”
她這幾句話卻是恰恰點到了江學廷的要害,江學廷心中更是惱怒,嘴上還要冷冷回道:“我的前程用不著你管!”
葉平君便收回自己的目光,默然從江學廷面前走過,捧著牌位朝著大門外的白麗媛走去,那小院子裡四下里寂靜極了,江學廷聽著她越來越遠的腳步聲,面色yīn沉,呼吸越來越急促,將兩隻手攥得緊緊的,只覺得心好像是被什麼生生地剜去了一樣的難受。
站在門外的隨行副官薛治齊見江學廷臉色鐵青,眼看這就是要大發脾氣的模樣,便走上前來低聲勸道:“江先生,陶家人盯得如此之緊,這個女子……還是算了吧,前程為重啊。”
他這話才落,胸口就是一痛,是江學廷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去,轉眼就見江學廷從槍套里拔出了自己的手槍,抬手就對準了已經走到庭院裡的葉平君,他清澈的雙眸里竟然迸she出一絲血絲來,咬牙切齒地喊道:“我知道你要去找他!”
他這樣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將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給嚇住了,被攔在外面的白麗媛更是嚇得渾身一顫,驚恐地喊了一聲:“平君!”
葉平君回過頭來,黑dòngdòng的槍口遙遙地對著她,她的目光落在了江學廷那張陡然bào怒的面孔上,他舉著手槍,手臂發抖,胸口激烈地一起一伏,穿過庭院的風將她孝衣的邊角chuī起,老槐樹才抽芽的枝gān在他的頭頂上無聲地搖晃。
平君的眼眸里是一片寧靜的神qíng,就那麼望著他,卻仿佛是望著一個毫不相gān的陌生人。
她輕聲說:“如果我去找他,難道你還要一槍斃了我?”
“砰”的一聲槍響。
葉平君的影子映在院子裡的青石板地面上,他一槍打在了她的影子上,她依然面對著他,纖瘦的脊背挺得筆直。
江學廷徹底絕望,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聲音僵硬:“葉平君,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相gān。”
葉平君回過頭,走出院門去。
白麗媛上前來抓住了她的手,她低一低頭,與白麗媛離開了這個地方,兩人一直走到了胡同口的時候,就有一輛軍用汽車停在了那裡,白麗媛心跳得厲害,慌道:“這不是我們家的汽車,我們的汽車呢?”
她正在四處看著,忽覺得手臂一沉,等她驚愕地回過頭來時,捧著牌位的平君已經虛弱地順著她的手臂滑下去,面色蒼白地昏厥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