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走過來幫他解戎裝上的扣子,微微笑道:“我也是聽到了你的腳步聲,就來望一望,誰讓你眼睛那麼好使,什麼都看得見。”他將她的手握了一握,她笑著抽回手去,將他的外套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轉眼就看他坐下來喝茶,略有些沉靜的樣子,她道:“你怎麼了?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qíng?”
虞昶軒將武裝帶和隨身配槍等物放在桌子上,回頭來看看她,微微一笑道:“倒沒什麼,就是這幾天太忙,有些累了。”她見他眉宇間確實有著幾分疲乏,就道:“那你就到chuáng上去躺會兒,等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虞昶軒便應了一聲,衣服也不換,直接躺到了chuáng上去,他這幾日被軍務纏得狠了,更兼無數勞神之事,正是身心俱疲,頭一挨枕就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沉,再醒來的時候就見月色滿窗,已是深夜,滿屋都是靜悄悄的,他略略地轉過頭去,就見她安靜地坐在燈下,手裡拿著一個繡花繃子,正在那裡一針一線地繡著,半面側臉被燈光晃著,秀美若桃李一般,他凝神看了她良久,才笑道:“繡什麼呢?拿給我看看。”
她先是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他醒了,便笑道:“醒了不說一聲,嚇我這一跳。”說著便站起來,將手中的繡花繃子拿到了他的面前,虞昶軒看了一眼,她繡的正是一幅《荷花圖》,才繡好了一朵荷花和幾片葉子,虞昶軒伸手在繃面上指了指,笑道:“這花是我,這葉子是你。”
平君禁不住笑道:“你這人真是……怎麼你成了這亭亭玉立的花朵,我卻成了個葉子?”虞昶軒道:“那我有什麼辦法,誰讓你姓葉。”平君便將繃面拿過來,拿著繡花針在荷花的下面點了一點,輕聲笑道:“既如此,我就在這下面繡幾條小魚,就當是你罷。”
虞昶軒溫言笑道:“那不是我,那是咱們的兒子。”平君一聽這話,便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笑著道:“這真是睡jīng神了,又開始胡說八道起來。”虞昶軒笑道:“這可不是胡說八道,我都想好了,等將來咱們若是有了孩子,學名肯定是要父親起的,我們就起個小名,若是兒子,就給他起個小名叫魚兒,若是個女兒,就叫她玉兒。”
魚兒和玉兒恰恰就是虞姓的諧音,平君就微微一笑,卻也不跟著他說下去了,只道:“都已經這樣晚了,你晚飯都沒吃,餓不餓?”被她這麼一說,虞昶軒也覺得餓了,就說:“還有什麼吃的?”
平君將繡花繃子放下,道:“你再躺躺,我去叫外面的侍從官煮些面來。”她才站起來,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機要秘書汪濟的聲音傳了進來,“總司令,鈞座電報。”
虞昶軒微微一怔,qíng知汪濟這個時候來敲門必是有極大的事qíng,平君已經替虞昶軒拿過外套來,虞昶軒接過外套道:“你早點睡,不用等我了。”平君點點頭,虞昶軒就一路走到了外間去,機要秘書汪濟已經拿著一份電報等在那裡。
虞昶軒接過電報,展開看了一眼,頓時把眉頭一皺,將電報“啪”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拍,冷笑了一聲道:“好一個行政院副院長,才剛升了職,就迫不及待的要到項坪口逞一逞威風了。”
虞昶軒這一去,就是幾天都未歸,到了這一天中午,侍從官端來了午飯,平君泡了些湯飯吃了幾口,終究還是吃不下去,莫名的心煩意亂,連繡活都做不下去了,就把那一個繡花繃子放起來,自己去拿了虞昶軒才洗好的幾件襯衫外套來熨燙,這樣忙碌著,漸漸地就到了傍晚,院子裡的梨樹隨風晃著,被傍晚的夕陽照著,影影綽綽一地的樹影,卻也不見虞昶軒回來。
平君終於還是忍不住到了庭院裡去等著,六組組長馮天均正在當值,就從侍從室里走出來道:“葉小姐,總司令打電話來說讓你晚上早些休息,不用等他了。”平君不禁問道:“他還在忙?”
馮天均道:“有幾名政府大員到了,總司令這幾天都還脫不開身。”
平君問到這裡,也就不多問了,點一點頭,馮天均才回了侍衛室,平君卻還坐在庭院裡,梨樹的枝葉在她的頭頂上沙沙地作響,這清淨的院子裡,就漂浮著一種清淡的香氣。
她正要轉身離開,就聽到前院忽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仿佛是一下子亂起來,那一個惱怒的聲音立時就傳到了她的耳朵中去,“豈有此理,如今扶桑大軍壓境,你虞昶軒手握重兵,卻畏首畏尾按兵不動,任憑扶桑軍一口氣地吞併過來,我堂堂行政院副院長是親自到前線來勸你,不是到你這裡飯店舞廳吃喝玩樂的。”
這個聲音一傳來,平君全身一僵,竟就站住了。
緊接著就是虞昶軒冷漠帶嘲的聲音,“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況且你還是個沒有軍令的!你若是代表著政府來找我,決定與扶桑一拼到底也就算了,可你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為了平息國內的抗議làngcháo,跟扶桑打上一仗壓一壓,我虞軍沒一個怕死的,可也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平君站在里院當中,將這些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朝著這邊來,並且就要到了,平君一陣心慌意亂,慌不迭地就進了屋裡,那門才關了一半,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里院當值的衛戍“啪”的齊刷刷上槍敬禮,馮天均道:“總司令。”
平君心稍松,才要走出來,忽聽得顧瑞同喊道:“江副院長,這是里院,請您留步!”一路追過來的江學廷已經憤慨道:“虞昶軒,你給我站住!我是行政院的人,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你這般擁兵自重,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