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就笑著下樓了,黛緹忙就從chuáng上起身,換了那一件晨衣,從衣櫃裡挑來挑去-到底還是挑了那一件中式的香雲紗真絲滴水領旗袍,典雅端莊,又把長發挽起來.在腑後綰了個髻,cha上一支翠玉簪子,面著鏡子仔仔細細地妝扮了一番,就要起身往樓下去,准知走了幾步,卻把步子頓了一頓,若有所思一般,競就慢慢地坐在了一側的西式鎦金椅子上了。
她坐了一會才走下樓去,果然見他坐在大客廳里的沙發上,竟就閉了眼睛寐在那裡,她微微一怔,只見他英氣的面孔上居然很是疲憊,這幾日沒見,居然消瘦成這個樣子,他大傷初愈,她更是擔心,只輕輕地推了推他,低聲道:“五哥。”
虞昶軒這才睜開眼睛,那眼睛裡競也是夾著血絲的,黛緹望著他道:“你這是怎麼了?瘦成這個樣子?”虞昶軒揉一揉太陽xué,看著她笑一笑,道:“也沒什麼,這幾日事qíng比較多。”
黛緹道:“是為了金余合流的事qíng?”
虞昶軒被她問的微微一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含糊地點一點頭,這政府里的事qíng,她也不方便多問,就笑道:“你既然這樣忙,叉來找我做什麼?”虞昶軒道:“母親定要讓我親手jiāo給你一樣東西。”
他就拿出一個錦盒來,將上面的緞帶解開,就見黑色的天鵝絨緞上盛放著一個色沁鳳紋掛件,玉質白潤,沁色極美,用細細的一條金鍊子串著,一眼望去,便知是極其貴重了,他望著她,微笑道:“這個是母親單給你的,別人都沒有。”
他將那個掛件連同盒子都放在了黛緹的手裡,黛緹卻把手往外一推,他微微一怔,望著黛緹,黛緹徽微一笑,朝著他道:“你給我戴上。”
她就坐在他的一側,轉過身背對著他,虞昶軒怔了怔,半響終於拿起了那一個龍鳳毀掛件,替她戴在潔白的頸項上,金鍊子冰涼的從他的手掌里划過去,如流沙一般,他慢慢地將鏈子上的搭扣扣上,心裡卻是忽然一空。
她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出聲,回過頭米,就見他目光凝定了-般地看著自己,那瞳眸烏黑.仿佛是裡面含了一塊磁鐵一般,只把人往裡面吸,她的面頰都泛起了紅暈,把頭—低,含著婪輕聲道:“傻子,看呆了麼?”
他才回過神來.看著她含羞的樣子,補充道:“好看。”
黛緹就楚楚地一笑,雙頰的紅暈還沒有退去,溫柔地低聲道:“我就知道好看,不然你也不可能看得這樣入神!”她說完,叉把頭低了一低,他看著這個樣子,便伸出手來就勢將她抱在了懷裡,那客廳里溫暖極了沙發的一側擺放著一扇紫檀木屏風,上面繡著熱鬧的百鳥朝鳳的圖案,更是栩栩如生。
她靠在他的懷裡,他鐵灰色的戎裝挺括,靠上去絕不舒服,然而她心中的樂無以復加,簡直是滿盈盈的喜悅從她的眉梢間溢出來,她控制不住地想微笑,輕聲說了一句,“五哥,我真幸福.我們就要結婚。”
虞昶軒的手臂忽的僵硬在那裡;他想起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一天,那時候窗外是透著刺骨冷意的寒冬,臥室里卻是溫暖如chūn,那一盆白玉簪裊裊婷婷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潔白的花朵猶如靜美的處子,她唇角揚起,眸光如水,他溫柔地對她道:“真好看。”
他見她揚起唇角來笑,瑩潤的側臉便仿佛是芬芳的花瓣一樣,真是千種風qíng繞眉梢,青絲如瀑落玉簪,他愛極了她,就向她湊過來,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道:“我只聽過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他還記得滿院子的梨花,月光照下來,滿地的花影,她仿佛是被噩夢纏住了一般對他哽咽著說:“昶軒,你要在,你要一直都在,我一個人害怕。”
世qíng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融宿。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他忽然一陣怔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處何方,到底都在做些什麼,琪宣說他瘋了,他的確是瘋了,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困shòu,被家族死死纏住的困shòu,他想起父親竭力促成金余合流,為了向余州的江學廷表明誠意,通電下野,離開金陵的時候,父親望著他的眼神,是何等的深刻和意味深長。
父親是用自己的仕途為他鋪平了前路。
他對自己說,大丈夫相時而動,如今大局已定,此刻正是不能有半點變數差池的時候!只怕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只能步步小心。
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君黛緹在他的懷裡輕聲道:“五哥。”他抬頭望著窗外,低聲說:“是,我們就要結婚了。”
沒過了多久他們就舉行了婚禮,自然是場面極奢華,冠蓋滿京華,余州政府國府主席江學廷也送來了賀喜的帖子,可見金陵虞家所主張的金余合流,竟是十拿九穩了.且經這一番分分合合,楚文甫早已被架空,做了一個徒有虛名的國府主席,牟、陶兩大家族實力大損,虞昶軒牢牢把持軍權,更兼手中還握有虞家私軍,江學廷是黨內第一人,名義上金陵政府第一領導人,《名報》一語雙關,便把這—前盛大婚禮稱之為“金玉良緣”。
窗口擺放著一盆月朵白jú,在風裡搖著,窗簾飄飄拂拂的,帶著涼涼的秋意只往她的臉上撲過來.平君挺著肚子坐在椅子上,她即將臨盆,現在腳已經完全浮腫起來,穿不住鞋,將—雙軟拖都踩走了樣,難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