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曼琳說到這裡,卻又微微一笑,“不過他對我,倒是真心實意,前一陣子他父親私底下安排人想把我送出金陵,我又反抗不過,幸虧他半路趕來,才把我救下來,我後來才知道,他因為我與他父親大鬧,父子兩個吵了個昏天黑地。”
她說到這裡,更是忍不住笑,“他倒像個小孩子,賴在我這裡竟不肯回去,後來還是他父親的副官來找他,他才走,你知道那副官一見我面叫我什麼?”她的語氣頓了頓,唇角微揚,“叫我二夫人。”
她坐在那裡,把頭微微一轉,兩行熱淚便滾了下來。
姜曼琳“哎呦”一聲,趕緊拿出自己的手絹來給她擦眼淚,連聲道:“卿卿,我知道你心裡苦,等過幾天,我替你去求求他,讓他放了你。”
她只覺得好似萬蟻噬心一般的難受,那眼淚更是禁不住,就在這時候,忽聽得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極其熟悉,她的心剎那間緊緊地吊了起來,抬頭去看,果然就見他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他的貼身副官,他竟然是滿臉憤怒的神色,那目光在客廳里一掃,竟最先定在了姜曼琳的身上。
他冷冷地道:“誰讓你來這兒的?”
姜曼琳卻是不慌不忙,站起來微笑道:“怎麼?我來看看我自己的妹妹,都不行麼?你對她不管不問,我可沒有你那樣的狠心。”
他的神色冷冷地一頓,咄咄地望著姜曼琳,忽然大踏步上前來,拽起姜曼琳的胳膊就往外走,姜曼琳倒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連斗篷都來不及拿,竟就被他拽了出去,嘴裡還不住地嗔道:“哎,你發什麼脾氣,總得讓我和蘭妹妹告個別。”而那聲音,也隨著他的腳步聲漸漸地遠去了。
經過先前的一場喧鬧,此時的客廳,卻比先前越發的安靜。
他從來到走,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芸兒怔愣地站在客廳一側的拱柱旁,半晌怯生生地抬頭看了一眼蘭卿卿,輕聲道:“小姐。”
蘭卿卿轉過頭去,看著景泰藍花瓶里胡亂cha著的幾枝梅花,她伸出手來,將那些梅花慢慢地擺正,取了高低姿勢,這cha瓶梅果然就比剛才好看了許多,她忽然輕聲道:“廚房裡有什麼吃的?”
芸兒一怔,半晌道:“有新熬的小米粥,我怕小姐你好幾頓沒吃飯,胃不受用,特意讓張媽還往裡面加了蓮子紅棗,最是補身體的。”
蘭卿卿微微一笑:“小米粥好啊,我以前跟著師傅學戲的時候,只有上台那一天,才能吃得上一頓呢,不過可沒有你這麼多的講究。”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芸兒道:“我餓了,我要吃飯。”
正下了雪,姜曼琳一步三滑地被虞明軒拽上了車,就聽得“嘭”的一聲,那車門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關上了,姜曼琳一口氣還沒有喘上來,他已經從另一面上車,臉上的神色冷冰冰的嚇死人,副官也已經上了車,坐在前面,對司機道:“開車。”
那車開了起來,姜曼琳神色稍定,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竟然冷笑一聲,“怎麼了?我刺著你的心肝,你不高興了?”
她那話才落,他揚手便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力道極大,她一頭便撞到了前面的倒座上,耳旁“嗡”的一聲,只覺得嘴裡一股子腥甜,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他又一把把她拽了回來,眸子裡是一種咄咄bī人的煞氣,“你再敢去找她,我要你的命!”
她道:“我現在總算知道了,你害我,你就是成心害我!”
他冷笑:“你早該知道!”
她的嘴唇上是殷紅的血,這會兒淒冷的一笑,“從一開始你就算計好了,你對我越好,只是為了讓我死得越慘!”
他淡淡道:“你欠著我一條命,你就該替她死!”
姜曼琳豁出去了,惡狠狠地道:“那條命是誰欠下的,你回去問你父親,他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下得去手,我要是死了,到了地獄裡化作厲鬼,也要詛咒你們虞家斷子絕孫。”
她本以為她這一句話會讓他更加的憤怒,卻萬萬沒有想到,他聽到他這一句,反而把手一送,將她推到一邊去,她好似一隻使盡了全身力氣的貓兒,蜷縮在那裡喘著氣,再也動彈不得。
他轉頭看向窗外,窗外是茫茫的夜色,泛到他的眼底,成為一片鐵灰的顏色。
她打電話到他的副官那裡兒去,只說是想見他。
副官倒有些為難,不好意思地道:“蘭小姐,軍長已經請纓帶兵上瀘平戰場了,這陣子忙得很……”
她道:“你讓他來,我只有一句話要跟他說,不耽誤他多久功夫。”
他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下著大雪,因為快要臨近新年了,所以遠遠近近有些煙花pào竹之聲,他一路走進臥室,就見她站在窗前看煙花,臉上的神色平靜的好似沒有波瀾的水面。
他轉身坐在了沙發上,淡淡道:“找我什麼事兒?”他隨手拿出一根煙來咬在嘴裡,從洋火里拿出一根火柴梗子,準備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