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領命而去,蘇盛錦搭著一個宮女的肩回到自己寢宮,直到躺到chuáng上才覺得自己已經虛脫無力,費力扯過被子把自己縮進去才敢把眼淚流下來。
世上再也沒有人像母親那樣愛她寵她寬容她了,蘇盛錦哭得透不過氣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被子被一把扯開,奚景恆就坐在chuáng邊看著她,蘇盛錦也看他。
如今母親不在了,他心愛的人也要進宮了,她拼命要守護的後位真的還有意義麼?
“蘇盛錦,人死不能復生,你……”
“我不能節哀。”第一次,蘇盛錦打斷他的話,冷冷的透著拒絕。
奚景恆愣住,兩人對視片刻,蘇盛錦忽然坐起下chuáng,彎腰向奚景恆行禮:“妾身因母喪一時太過悲傷出言不遜頂撞王上,請王上恕罪。”
蘇盛錦的變化太快,奚景恆有些無所適從了片刻伸手扶起蘇盛錦:“孤王怎麼會怪罪你。”蘇盛錦的手在他掌中寒冷如冰。
奚景恆知道自己的勸慰也不能立刻讓蘇盛錦平復——況且,除了一句“節哀順變”他也真的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勸慰她所以略坐了坐,吩咐宮女太監們仔細服侍就走了。蘇盛錦重新躺回chuáng上命熄了所有燈火,晏璃不敢睡,抱了被褥在熏籠上陪著。
☆、第八章
已是深夜,王城一處毫不起眼的客舍,二樓一間客房裡奚琲湛臨窗而立,又下雪了,後院裡,寧琥珀正和戲班幾個小姑娘小小子一起打雪仗玩,銀鈴般的笑聲不時傳來。
“爺,這是剛熬好的梨水,加了冰糖,您潤潤喉。”胖胖的元寶端著一個樸實的碗送進梨水。
奚琲湛無聲接過,喝得默不作聲,仍舊瞧著樓下院中。
“爺?天氣寒冷,可要關上窗戶?”
“沒見著還不覺怎樣,以為一切都好,今日瞧那氣象,病入膏肓似的,原來的臉多圓潤,現在像條風gān的苦瓜,晚上怎樣?”太子爺滿臉擔憂之色。
“主子,這喪母之痛,定然不會好,聽說哭到現在,茶飯不思……”元寶戰戰兢兢回道。
“怕一時好不了了。看她那眉頭緊鎖的樣子,恐怕不得奚景恆喜歡,也沒生下個男丁有所依仗,這下她娘又故去,日子可怎麼過?”奚琲湛似是在自言自語。
元寶瞧著奚琲湛的神qíng也不做聲,這會兒沒法勸,勸多了怕這位多變的主子又生出什麼事端……
奚琲湛換了倚著窗框的姿勢,樓下寧琥珀抬起臉朝他笑了笑,冷不防抬手就朝他扔來一個雪球,奚琲湛正想事qíng忘了躲,雪球就砸在了他肩頭。
“一個人站著多沒意思,下來一起玩呀。”寧琥珀歡快的聲音傳來。
奚琲湛隨手放下梨水,抓著窗框一個鷂子翻身輕輕翻過窗戶,翩然落地,惹得一眾小姑娘害羞亂叫,沒一會兒,大概哪個有眼色的喚了聲,丫頭小子們就都退去了,院中就剩下奚琲湛和寧琥珀兩人。
“聽說民間拋繡球招夫,爺剛才可是接著你拋的球了,小娘子。”奚琲湛笑著。
寧琥珀愣了下隨即又笑:“既然如此,別怪我……滅口啦!”說著話手裡剛團好的大雪球就飛了過來,可是那個大雪球還沒飛出多遠就不知被什麼擊中變成了仙女散花樣兒,在雪花簌簌中,寧琥珀眼看一襲青衫的奚琲湛飄飄而來,姿態極輕快優美,寧琥珀看呆了。
停在她面前的奚琲湛面帶笑容,不似平日的戲謔輕薄,今日眼中盛著許多溫柔與專注。寧琥珀只覺心口砰砰亂跳,身體被定住了一樣動也動不了,漫天雪花中只有他一個人。
他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他卻這樣的寵溺她,她無數次都抗拒著,害怕自己的心淪陷,將來會換來傷心的結局,除卻追封為大將軍的爺爺和千戶候的父親的“光環”,她實在太平凡了,怎麼敢奢望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有些人,有些qíng是這輩子逃不開躲不掉的。
寧琥珀想,算了,認了吧。反正皇上也是要把她賜給他做妃子的不是麼?如果有愛會不會更心甘qíng願些?
一個小小的雪球被塞到嘴巴里寧琥珀才回過神,雪已化了,順著嗓子流下去,涼涼的,她愣了下,奚琲湛清清嗓子笑著說道:“爺的繡球你都吃了,不能反悔。”
他看見對面原本怔忪的女子忽然綻開了大大的笑容,沒有平常女子的扭捏,是極開心的笑,她舉起小小的手掌說道:“不離不棄,擊掌為誓!”
聽到這樣的話語,奚琲湛中猛然想起當年對蘇盛錦說過的話,那時候她拼盡全力救他於火海,他說“不離不棄”,她則一副要將他重新拖進火海里燒死的表qíng,好像他看出她是女兒身會毀天滅地似的……雖然她和蘇瑜很像,可畢竟男女有別,他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毛頭怎麼會連男女都分不出!
“喂,你後悔了?”寧琥珀歪著頭,嘴角抿起,顯然有些不樂意。
“怕你後悔!”奚琲湛輕輕把手掌貼住她的手掌,然後將那隻小手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