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去,眾將立時像歸營卸甲一般活起來,連聲音都大起來,酒也換了大碗,大有不灌醉奚景恆不歸的架勢,可奚景恆半滴也不喝,任他們繞著dòng房花燭這個話題說葷段子。
她剛才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滿滿的疑問,她想問什麼?問他有沒有後悔?問他今日大婚是否高興?問他……
無論是什麼,他都只能猜測而不能聽她親口說出。今日他不想喝酒,他怕醉了會想起和蘇盛錦的大婚,會想起她那雙憤怒而冰冷的眼。
眾將鬧至半夜散去,奚景恆起身緩步走到dòng房門口,裡面一絲聲響也無,伸手推門的瞬間他在想,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也如蘇盛錦一樣端端坐在chuáng邊,因緊張而將脊背挺得筆直,門緩緩推開,裡面還是沒什麼動靜,奚景恆進得門轉個方向,只見那大大的桌子邊,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子左手端著碗右手舉著筷子,動作停滯了一般看著他。
奚景恆頓覺血液倒衝到頭頂,這張臉竟和閔微雲有幾分相似!
相看片刻,新娘子穩穩放下碗筷,輕盈起身衝著他一福:“王爺,可是要安寢了?”
一開口,語氣神態又有幾分像蘇盛錦。
奚景恆直直看著他的新娘子,內心澎湃不已,奚琲湛你欺人太甚。
第六十九章
而這廂,宮裡螢園那近水的樓台上,大紅燈籠掛了一圈,紅通通的一片,放眼望去,林間水上都有點點螢光飛舞,美極了。玉息盛錦托腮瞧奚琲湛抱兒子似的抱來一個小小酒罈放到桌上,輕輕打開看起來陳舊得不辨顏色的罈子的封口,一股酒香頓時溢出,醇香撲鼻。
玉息盛錦放下手,坐直,看奚琲湛倒滿了兩個小小琥珀杯,雖然有這艷俗的紅燈籠看不大清楚酒的顏色,可那熒熒的一杯看起來垂涎yù滴。奚琲湛遞過來一杯,眼巴巴看著玉息盛錦嘗了嘗,滿臉期待。
“什麼劉伶留下的,不過是江南女兒紅。”玉息盛錦揭穿他。就知道奚琲湛只會故弄玄虛。
“錯。”
玉息盛錦挑眉,當她喝過的酒少就不懂得了?
“不是江南女兒紅,是北地的!北地冬日嚴寒,這酒比江南埋得深才不至凍裂,你沒覺比南地酒更清冽?”奚琲湛頗自豪的語氣說道。
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玉息盛錦就忍不住打擊他:“反正喝了一樣不能升仙。”
奚琲湛說她不懂qíng趣,喝了幾杯又壞笑著猜度奚景恆dòng房花燭夜會是怎樣神qíng。
作為一個皇帝要不要這麼無聊!
“你又刺激到奚景恆了,如果你堅持不把他調走,也許有天早上你起來會發現御花園裡有北狄人在生火烤羊。”玉息盛錦又提起這事,沒辦法,這事讓她很憂心。
“如果有那一天,一定是朕一統了天下,北狄人在宮中為奴。”奚琲湛自信滿滿。
“預祝陛下早日達成心愿。”
再兩杯下肚,奚琲湛話更多起來,只是很小心神色看著玉息盛錦:“奚麟雖然有些調皮,但本xing不壞,如果和你多相處些時日一定會像朕一樣喜歡你的,盛錦,再住一段日子和他相處看看可好?”說著話手悄悄橫過桌面將玉息盛錦的手一點點握進掌中。
“我有要事要辦!”玉息盛錦回絕了,他這個兒子是不錯,懂得里外,才多大就知道要保護娘親,她真的不討厭奚麟,可也沒辦法喜歡就是了,又想起寧琥珀昨天的話,趁著酒意稍稍上頭,玉息盛錦直直看著奚琲湛問道:“寧琥珀很愛你,你對她也不錯,再扯上我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朕就知道,琥珀始終是你過不去的門檻,既然如此,朕就告訴你……”
“不如我來告訴她吧!”喝得微醺的兩人竟無人察覺到不知何時靜靜站在亭子邊的寧琥珀,她一開口,惹得兩人看去。
寧琥珀一身暗色衣裙,和她臉上微微的笑意有些不搭配。
她一步步走過來,腳步看著輕盈,可玉息盛錦知道她心中定然難過的很,畢竟她昨天才和自己講過她愛奚琲湛,坦白直率,那樣說的時候眼睛裡都閃著光。她來講,無異於一刀刀割開自己的心,看著那鮮活的心噴湧出鮮血。
玉息盛錦想阻止她,寧琥珀卻衝著她微微搖頭,在兩人中間坐下,寧琥珀扭頭去看奚琲湛,慘然一笑:“爺,我說完了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琥珀,不必如此。”
寧琥珀語氣堅定說道:“總有一個人要退出!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知道就算蘇盛錦化成白骨你也只會選擇她,你的心太小了。謝謝這幾年你對寧家對我的諸多照顧,你也不必對我爹的死有所愧疚,他跟我爺爺不一樣,他看不上你,滇南一戰,他本是要引你進瘴氣林,沒想到自己誤入染了重症,別認為我編瞎話,這是他臨終前告訴我的,我不想說,想借著你這點愧疚讓你離我近一些,還有,那年皇上秋圍,我是知道你在附近故意跌下陷阱的,我跟蘇盛錦不一樣,我不懂得矜持,喜歡了就想靠近一些,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即便靠得那麼近,你心裡也沒有別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元寶說我是宮裡難得的小老虎別給圈養壞了,對我,哄著縱著就像我爺爺和我爹寵著我一樣,外人都道你對我好,確實是好,連句重話都沒有過,可太那浮了,浮的有時我覺得要抓不住了,可你對蘇盛錦的好卻那麼結結實實,她被謀害那一場公案,霍王到京,在宮裡,那樣的地方你和霍王動手,被杖責,我給你清理傷口,打得那樣你卻察覺不到,哀莫不大於心死的樣子,那時候,我還覺得有些希望,如果蘇盛錦死了,我就是你親近的人,誰也替代不了!可你蘇盛錦,為什麼要回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