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流言之事,衛太傅不許衛林下再出府為人診治,衛林下便說,父親常教導女兒,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怎能半途而廢呢?況且,女兒問心無愧,何必畏畏縮縮做出心虛、可憐的樣子?
衛太傅是耿直之人,聽女兒如此說便也不加阻止了。
這天,衛林下仍舊如常到連家來,天暖了,連易讓下人扶著在院子裡坐著,見她來似乎很是驚訝,不自覺便說出一句:“我以為衛小姐不會再來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這流言已是人盡皆知了。
“答應了殿下為你診治,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雖我是女流之輩亦知道這個道理,況且,如今你正有些起色,若是中斷以前的功夫便都白費了。”衛林下笑著說道。
天氣晴好,衛林下儘量讓自己心裡敞亮一點。她寬慰自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此不良名聲想必貴人們不會再將她納入太子妃人選之列,一時之失換得一生遠離泥淖,即便孤老,但一生平安不是最大的福祉麼?
“殿下昨日來過,似乎很是生氣。”連易說道。
“是麼。”衛林下不甚感興趣淡淡回應一句。
連易沉默良久終於還是問她:“衛小姐,你可知道這……你失去了怎樣的滔天富貴?”
衛林下自在啜一口茶道:“滔天富貴不是誰都受得起的,就如巨làng中行船,難免有傾覆之險。”
“有理,自古,多大的富貴便有多大的危險,一人之身,半邊錦繡如人半邊骷髏似鬼才得安穩。”連易說道。
衛林下就笑:“連護衛,林下小小女子,你不要講這些可怖的qíng形嚇我。”
從連家出來回府,遠遠就見府門口停著綠呢轎子,還有宮裡的幾個小huáng門和侍衛,雖不知何事,但讓人瞧見自己女扮男裝之形總是不好,衛林下讓車夫繞到后街從角門進去,進得院子只見太后宮裡的一個太監正在門口逡巡,很是著急的樣子。
這下子,怕是躲不過了。
“衛小姐,雜家奉命請您入宮,可等了大半個時辰了,快些走著,太后娘娘急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太監說道。
“公公可否容林下換一身衣服,這等衣著朝見乃是大為不敬。”衛林下說道。
太監許了,衛林下匆匆換了衣服綰了頭髮隨他入宮。
坐在轎中,衛林下細細想一會兒可能出現的場面,嚴厲的太后想必不會輕饒她的,也許還有看熱鬧的沈王后和栗妃,大概不會太好過。但無論如何是躲不過了,好好想想應對之詞才是要務。
31
在太后宮外等候召見是段讓人忐忑不安的時光,尤其今日不同往日。
出乎衛林下意外的是,偌大的宮殿裡只有太后和她心腹的老太監,太后闔著眼睡著了一般,衛林下行過禮她才緩緩睜眼問:“為何來遲?”
“臣女正好不在府上,是以來遲,令太后等待是臣女之罪。”衛林下說道。
“聽說,你在為人診治,可有此事?”太后問道。
“回太后,確有此事。”衛林下答道。
“哦?是誰?”太后又問。她的問題令衛林下摸不著頭腦,她以為進得殿來就要迎頭痛斥呢。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衛林下說道。
太后轉而向那太監說話:“你說這個丫頭,還很有義氣,不就是照庭求她為連易診治,到了這會兒還不說,當哀家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太監自然恭維一番,太后又讓衛林下到她跟前去,衛林下徐趨向前。
“照庭也求你幫忙,看來手下功夫有了些火候了,哀家這兩日被她們鬧得頭疼,晚上睡不著覺,林下,你給哀家治治。”太后說道。
衛林下很是納罕,她以為進宮來時少不了一頓痛責的,可太后如今這語氣似乎不像那麼回事,這樣的流言,太后不可能不知,怎會如此?難道深信她的品xing?
旁邊的太監早捧上了玄針,衛林下仔細淨了手定定心神才敢給太后下陣,躺著的太后,神qíng很是安詳,語氣又柔和了不少,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那些個混帳東西,當哀家不知道他們想什麼,想是覺得哀家老了不中用了,明目張胆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耍那不入流的手段,看哀家這兩日病好了怎麼收拾他們……”
太監忙扯開一臉的笑說道:“老祖宗何必跟他們生氣,他們那些手段怎麼入得了您的眼?”
“是入不了哀家的眼,可是,有人卻因此而倒了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哀家贊她幾句就被人如此算計,哀家覺得對她不起。”太后嘆了口氣。
衛林下可是聽明白了,心內洶湧澎湃,她就算再怎樣不喜歡太后的嚴厲,可如今她十分感激太后的dòng如觀火。太監向衛林下使了使眼色,衛林下提裙跪在太后榻旁說道:“還請太后明察秋毫。”
“你在宮裡為哀家診治兩日。”太后說道。
衛林下是下午時進宮的,晚膳時分,霍王、王后、妃子、王子公主們俱來請安,太后心煩,只令霍王父子入內了,父子倆大概是沒想到衛林下會在略微都有些驚訝,太后說留衛林下診病,霍王有些急問何不宣太醫來,太后鳳眼倒立道:“若不是他們治了幾日頭還不至於如此疼,不知各個受了誰的好處要治死哀家呢,還是衛家丫頭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