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臨軒拈花在手喚衛林下,衛林下看在這少見的綠色花的面上走兩步到他身前彎下了腰,待那花cha穩,奚臨軒還很滿意似的說不錯不錯,這花兒真不錯。
那一抹淺淺的綠戴在衛林下頭上,令那深重的玄色朝服都多了一點活潑,雖然比紅色少了一些富貴氣息,但,他看到那花兒第一眼就覺得和衛林下配,她不是那樣濃烈和張揚的女子。
用過早膳,奚臨軒難得心qíng不錯帶她在東宮裡轉了轉,果然是快到午時宮裡才來了宣召旨意,口諭說太子不良於行,賜用朕平日所用肩輿。奚臨軒只淡淡掃了一眼那華貴的九龍肩輿,拒絕了,轉頭對衛林下下:“太子妃,你助本宮前行。”
“是。”衛林下本是站在他身側,這會兒往後退兩步握住輪椅兩邊,以前,她推過這輪椅,可那時不過是為了摘兩朵花兒,沒這麼多人盯著,也不是要去往嚴肅的地方見至尊的人,此時,不同了。
因為奚臨軒的謝絕,所以,這隊伍便是前有宮女太監帶路,中間,太子妃推著太子的輪椅,後面跟著四人抬的九龍肩輿,看起來有些小小的怪異。
覲見的路很長,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就連腳步似乎都消了音。
只有偶爾的叮噹一聲,那是奚臨軒裝在香囊里的一個響鈴,昨夜大婚的dòng房裡衛林下便聽見了。
“累了便停下歇一歇。”奚臨軒說道。
“不,不累。”衛林下忙道。
終於,看見那巍峨的宮殿了,前些日子待在宮裡衛林下也見著了,可那不過是透過高高的宮牆看見的,今日不同,這矗立在三丈漢白玉台基之上的宮殿近在眼前。周圍侍衛林立戒備森嚴,充滿了森然之氣。
太監進去通報了,衛林下聽見那尖銳的聲音像回聲一樣一層層傳遞進去,然後又一層層折she回來。()()繞過這正殿過遊廊、穿堂,終於來到一處面南坐北看起來還樸素些的宮殿,周圍還是靜悄悄的。
進了殿,又是一層層的簾幕,像一座迷宮,衛林下原有的忐忑在這長長的覲見路上消磨殆盡,奚臨軒抬手向後輕拍了下她的手,衛林下回他一個淺笑。
簾幕深處,沒有衛林下想像中的龍椅龍案,只有簡單的搖椅和高几以及一牆的書櫃,窗邊放著許多抽著綠色葉子的蘭花,空氣中都是淡淡的蘭花香氣。搖椅上坐著穿玄色龍袍的人,不用猜誰都知道那是誰,此刻他坐在搖椅上,卻是用不舒服的姿勢,背懸空著,胳膊支在搖椅扶手上撫著額頭,像有難辦的愁事不停地按兩下太陽xué。
奚臨軒示意衛林下扶他站起來,兩人並排雙膝跪地。
“臣(臣妾)叩見陛下。”這些禮數是在范美人宮中時有人來教的,要三跪九叩。
待行完這繁瑣的禮,那閉目養神的皇帝終於開了金口命他們平身、賜座,他的一雙利眼讓垂著眼帘的衛林下都感覺到了壓力,不同於王太后的凌厲讓人發抖,皇帝的目光讓人總有無所遁形之感,想把自己壓縮再壓縮。
“哦?這東宮還有綠色牡丹?”皇帝的第一句話讓衛林下出乎意料,她以為他會問些她姓甚名誰、讀過什麼書、會什麼琴棋書畫之類。
“是,不知為何今年開了一朵綠色的。”奚臨軒從容答道。
皇帝笑了:“不錯,比那俗艷的紅色順眼多了。這些日子朕忙得很,沒宣你們來說說話,今日陪朕用午膳吧,也好說說話。”
兩人只得應諾。
午膳卻又是移了地方的,幾張長桌上早已擺滿了膳食,皇帝命他們兩人分坐左右,說是說說話,其實也無話可說,還是後來皇帝看到那一碟漂亮的蜂蜜梅花糕才說:“小十六最喜歡這糕點,差人送兩塊過去,讓昭儀看著,別給他多吃,免得壞了牙。”
這以後皇帝才想起還有十三子和兒媳在側,隨意問了衛林下幾句霍地如何、路上如何之類無關緊要的話,衛林下也撿好聽的回了兩句。
“太子妃沒來過京城,臨軒,你陪她到處看看。”皇帝說道。
“是,皇上。”奚臨軒答道。
這頓飯就算吃完了,太監來說十六殿下吃了兩塊還鬧著要正在殿裡打滾兒,皇帝一聽便笑,慈愛的,和每一個愛孩子的父親一樣,然後便遣了衛林下兩人出來,他自己讓太監帶路往昭儀宮裡去了。
珍饈佳肴味美,卻吃得衛林下從喉嚨一直堵到胃,奚臨軒倒像已習慣了還說:“聽說京城裡夜市才有意思,下午回去好好歇著,晚上我們去夜市逛逛。”
“好啊。”衛林下也輕笑著應聲。
出了令人壓抑的皇宮內苑回到東宮,早有等候的太監迎上來說太子都尉、太子洗馬求見,這是政事,衛林下便識趣地告退回內宮去了,換下那讓她覺得不舒服的朝服穿上清慡的衣裙總算自在了些,只不過,心裡卻不自在。今日,她親見了皇帝與奚臨軒之間的父子之qíng,那麼生疏,大概,在皇帝眼裡,他這個坐輪椅的兒子比稍微得寵的臣子還更像個外人吧?所以才那樣捨得……
奚臨軒這些年裡,應該也當自己是外人吧?謹小慎微的活著,不想到頭來卻還要被送到那樣遙遠的地方。
“想什麼呢,都不來迎接你的太子夫君?”奚臨軒帶著戲謔的聲音近在耳畔。
衛林下站起來正正經經行個禮:“妾身給太子殿下請安。”
“平身,來,給夫君倒碗滾燙的茶來。”奚臨軒說道。
衛林下便去倒來茶捧給他。
“栗小姐真是好福氣,許了這麼一個神仙人物的夫君。”奚臨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