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臨軒嘴裡應著說馬上卻沒放下手裡的碗筷,猶自吃得從容,還讓衛林下給他夾了一塊香蘇裡脊,直把碗吃的見了底才放下,漱了口隨他們去了。
衛林下這些天本來堵得慌就吃不下,他一走索xing自己也放下碗筷讓宮女們撤了飯菜,泡了杯茶邊坐邊等。
奚臨軒回來的時候已快至亥時,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臉色有些紅潤,大概是酒上了頭。
“讓他們預備了醒酒湯,喝一點就歇了吧,明天還要趕路,睡不好看路上頭疼。”衛林下起身扶他到chuáng邊坐下。
“嗯,好。”奚臨軒說道。
躺下了,奚臨軒安靜抱著她也不說話,衛林下手搭在他胸前,也不知道從何處說起安慰他,也是,這個時候,安慰是最沒有用的,這一趟未知的旅程誰知道到底有多兇險呢。這兇險從書上看來覺得刺激回味無窮,可真身臨其境的時候,衛林下還是有點怕,怕自己沒有足夠的智慧和膽量去應對。
“睡吧。”奚臨軒輕拍了她額頭一下,手暖暖的。
衛林下又往他懷裡縮了縮,睡吧,安心睡吧,有他在呢。
這一覺衛林下睡得居然極安穩,連夢都不曾做一個,可是等她睜開眼卻怔忪不已,眼前的日頭光亮,明顯已不是早晨了,一把掀開chuáng幔寢宮裡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衛林下匆忙下chuáng,因太急,連chuáng幔上的小金鉤都忘了鬆手一把拽了下來。
喊了聲“來人”,來的卻是豐收,衛林下更加疑惑,作為奚臨軒多年的貼身太監,怎麼這會兒還在東宮?
“怎麼,改了日期?殿下呢?進宮去了?”衛林下問道,因為這一連串著急忙慌的動作才覺得有些頭暈。
豐收縮著肩膀低著頭,搖頭:“回太子妃,殿下早上已經北上了。”
“北上?那我怎麼還在這兒?為什麼沒人叫醒我?”衛林下覺得有些不對,她從來沒有睡得這樣沉過。
“回太子妃,是聖旨,東宮女眷全部留京。太子說,讓奴才留下給您使喚。”豐收說道。
“聖旨?”衛林下迅速轉了轉心思,這之前,賜婚的賜婚、成親的成親,到了這當口又全部留京,衛林下想笑,皇帝啊皇帝,您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帝王,心裡沒有一點親qíng,派不得聖心的皇子去做質子,又要留下他的妃子在京為質,真讓人心寒。
“豐收,給我拿朝服來。”衛林下說道。
“太子妃,您這是要?”豐收急了。
“你先去宮裡為我通報一聲,我要覲見。”衛林下平靜說道。在京為質與到那裡又有何異?若有變故奚臨軒還要對她牽腸掛肚,反正都是兇險,不如夫妻兩個在一處,生便同生,死便同死。
作者有話要說:恨吧,乃們越恨皇帝老兒偶後頭越下得去手……哦活活。
40
雖豐收幾番勸阻,衛林下還是穿著隆重的朝服前往宮中覲見。
皇帝在太極殿偏殿正與臣子商談要事,要她在殿外廣場上候著,衛林下一直等,等到天轉yīn並很快下起了雨,秋雨很涼,一絲絲滲透了厚重的朝服沁膚而入。
“太子妃,奴才去要一把傘來。”豐收說道。
“不必。”衛林下果斷回絕。她這個太子妃站在這裡淋了一炷香時辰的雨,殿中總有人來來往往竟無一人送一把傘來,何必又去上前討要尋那個不自在。不過是一點秋雨,何足懼也。
終於,偏殿中各種服色的臣子魚貫而出,人走gān淨了,一個小太監站在大殿廊下居高臨下呼“宣太子妃覲見”。
漢白玉的台基、朱紅的殿柱現在看來都那麼刺眼。
香氣繚繞的偏殿中,除了皇帝還有一人,著三品服色,神色淡定坐在一張椅上,這是衛林下一腳踏進殿門趁皇帝未抬頭時迅速抬頭看到的,那個人,很眼熟,他與衛林下目光相對時似也有一點驚訝,很快便沉寂下去。
“穿朝服來見?要說什麼?”皇帝賞臉看了她一眼。
衛林下緩緩跪地,雖殿中暖和,地上卻並不如此,又因站得久了,膝蓋都有些硬。
“妾身來叩請聖上恩准妾身隨太子北行。”衛林下說道,在外面站得久了,雨也淋得多了,連那麼一點恐懼都澆沒了。
皇帝似乎有了一點興致,端正了□子:“理由?”
“國人皆知戎地苦寒,如今太子北上,妾身不敢在京獨善其身。還有,太子腿有微疾經年不愈,遇極寒天氣便會疼痛難忍,在霍地時妾身一直以玄針之術為太子減輕痛苦,如今,若妾身不隨行照顧,怕是殿下的腿再也無有痊癒之日了。所以,妾身叩請您恩准這不qíng之請。”衛林下緩緩說道。
“為太子診治,難道在霍地時你與太子便有私qíng?”皇帝口氣不悅。
“妾身的醫術是一位道觀仙師所傳,令妾身為人治病救命,妾身不敢有rǔ師命,救命不敢奢談,倒是治了幾人的頑疾,太子不過是妾身的一個病人,醫者父母心,彼時qíng況哪裡會有兒女私qíng?”衛林下很奇怪,自己為何竟不懼怕這皇帝了,明明他是很威嚴,明明他的口氣很是嚴厲。
“執意要去?”皇帝又換了平常語氣。
“妾身聽聞,出嫁從夫以夫為天乃是婦道,是以無論天涯海角,妾身惟願追隨太子,生死相隨。”衛林下口氣堅定。
“你退下吧,容朕考慮一下。”皇帝隨手揮退了衛林下。
退回東宮,衛林下穿著那淋得半濕的朝服端坐堂上,雨歇風停,日光照在堂外的青石上泛著白慘慘的光,一直等到近huáng昏時分,一個小太監跑來傳旨,恩准太子妃所請。
衛林下沉靜的臉上忽然便綻開一個微笑,有條不紊地吩咐著人傳膳、備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