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省事。”奚臨軒認命,本想“罰”她,沒成想卻yīn差陽錯讓她今晚能睡的昏天暗地,罰的倒是自己了。
抱起她放到榻上蓋好被子,奚臨軒看她因醉酒而紅的夕陽一般的臉啞然失笑,這個人,酒品還真好。
其實,奚臨軒錯了,到了後半夜他就收回了自己的話。
衛林下睡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像貓頭鷹一樣jīng神地坐起來拉著奚臨軒說話,只聽還不行,必須得有回應。
“哈哈,等我成了神醫聖手,不順眼的堅決不給他瞧病……”
“哦,誰不順眼啊?”
“奚臨軒啊。”
奚臨軒也坐起來,扳過她的臉一字字問道:“為什麼?”
“說我丑,丑還不算,還好醜!”
這算什麼理由?明明他解釋過不是說她丑是說貝殼項鍊丑。
“我想啊!”衛林下眯著眼,兩手緊握在自己胸前做一副沉醉狀道,“等奚臨軒惹我生氣了,我就把他全身扎滿針,氣消了再給他拔!”
“這又為什麼?”看來,她對自己還積怨頗深哪。
“說我丑……”衛林下哼了聲然後摸摸自己的臉說道,“小時候算命的都說我是芙蓉臉牡丹命,哼!”顧影自憐的樣子。
聽她這麼說,奚臨軒笑了,說到底,他的太子妃原來也是很討厭別人說她丑的。他竟因為一次口誤讓她記恨至此,冤哉。而第二天一早衛林下醒來顯然已將晚上的事忘了個一gān二淨,讓奚臨軒想算帳都無從算起,倒像是自己欺負她似的。
不過,衛林下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忘得gān淨了,奚臨軒微跛著左腿走路的樣子她還記著,於是問奚臨軒,他沖她挑挑眉說:“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已經活動自如了麼?”眉目間一片“你知我知的那晚”曖.昧神態。
戎國主終於召見了他們一行人,對於坐在輪椅上的奚臨軒他絲毫沒有掩飾眼中的不屑,甚至嘴角都輕輕撇了一下,連句客套話都懶得囑咐,只讓四皇子關照他們。
拓跋景深脾氣倒還好,與滿朝那些個鼻孔朝天的大臣們不同,彬彬有禮的樣子倒像是偃朝的讀書人,不過,國主的輕視也有一點好處,不受重視的人往往有更多的自由,就像他們住的那院子,少有人來,大冬天的窩在房裡倒也自在。
不知是脾氣相投抑或怎樣,奚臨軒與拓跋景深的關係似乎漸漸好了起來,這位殿下有時雪中前來,帶一壇好酒一個煮酒人,與奚臨軒關在書房裡下半晌的棋,這些事,衛林下雖知道但也不好問。
總之,除了這極寒冷的冬日天氣,他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很有些不問世事山中隱居的味道,衛林下有時候甚至想,如果總是這樣下去似乎也好,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只是一種妄念。
她的“妄念”在戎地冷硬了一冬的土地終於有了些綠意的時候被打破了,她還記得,那天,她正在房中親手為奚臨軒fèng一件天暖時穿的裡衣,只聽外面兵甲相擊令人心驚的聲響,衛林下手裡的針輕顫了下,定定心神放下針線,命宮女開門。
院中,廊下、門邊果然甲兵執戟而立,見此qíng景,宮女們慌做一團躲在門後大氣都不敢出。
“殿下在哪兒?”衛林下問道,她有些怕,可她知道這不是怕的時候,作為質子這種待遇應該不會少,此次應該僅僅是個開端而已吧。
“奴、奴婢等,不、不知。豐收公公好像說,說見王大人。”宮女說道。雖都出自東宮,但此時畢竟身在異國,況又是身為魚ròu的身份,不見了平日的淡定也有qíng可原。
“哦,那就好。”衛林下退回房內,仍舊坐回去不慌不忙fèng衣衫,若不細看,絕看不出她手在輕輕的抖。
兵甲之圍,足足圍了一個月,這期間,院中的糙綠了,房中的花兒冒了花苞,衛林下不僅把裡衣fèng完了還fèng了雙單靴,只是,這一個月中,她們不得出這內院一步,她每晚整宿整宿的不敢睡也未曾等得奚臨軒歸來一晚。
衛林下的心中漸漸產生出了一些絕望,不是因為可能隨時會落下來的砍刀,而是不能見奚臨軒一面,她翻出奚臨軒保存的紅木盒子,拿出蠟人在手細細端詳,這個小小的東西不知耗費了奚臨軒多少時日才做得這樣jīng致。
一滴眼淚落在蠟人的面上,沿著面頰緩緩滾落了。
這個只會把喜歡埋在心底絕不外露的傢伙是老天恩賜給她的丈夫,他們喝了合卺酒,結了一輩子的緣,如今,卻不知能否相看白頭……即便不能相看白頭,到了那個世界,不知會不會在奈何橋邊相見。
“太子妃……”
聽得外頭傳來宮女的聲音衛林下忙抹了把眼淚,小心把盒子放好:“何事?”
“該用晚膳了。”宮女說道。
所謂晚膳不過是外頭的兵士送來一個食盒,放四個小菜一碗米飯,好在還是熱的。今天卻不是米飯,而是一張厚厚的硬硬的餅,一口咬下去硌得牙生疼,衛林下索xing把餅掰碎泡在湯里吃,正掰著,隱隱見一紙卷,小心瞧瞧四周,衛林下把那餅中小小紙卷拿出來迅速打開看了,上面寫著四個字:平安,勿念。
這四個字如同救世箴言讓衛林下安了心,連飯都比往日多吃了些,因這四個字,衛林下又覺得自己有許多事做,譬如,她想,奚臨軒雖平安,怕也吃了不少苦,身上的衣衫定是不能再穿的,又到chūn天,她親手為他fèng一套,再把從小到大虛真師傅命她帶著的平安符fèng進去,保佑他一生平安。
天氣暖和了許多,衛林下讓宮女開了門窗透些新鮮空氣來,一冬了,屋子裡的味道都有些發霉似的。
那天,衛林下正小心翼翼給袍子打最後一個結,只聽到許久不得聽聞的豐收歡快的聲音從外傳來:“太子妃,太子妃!”歡快得像過年。
衛林下咬斷線cha好針起身把袍子展開看了看,好像還工整,聽得豐收通通通的腳步聲進了房門衛林下便道:“你慢些,地滑,看摔著了。”
“殿下回來了,殿下回來了。”豐收跑進來,身上那衣服仍舊是一個月前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