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晚開始,李淳己搬到了小書房,處理一切帳目也都是在小書房。每晚睡前他都要過來同雁回坐一會,只是雁回很少說話,多是呆呆地坐著。李家長輩聽到這個消息,首先是錯愕,不明白這個長子長孫為什麼忽然轉變了態度,其次是高興,他們畢竟還是希望雁回生下李家的繼承人。只有玉凝翠心裡不舒服,但是卻沒有辦法。
半個月後,三兄弟正在小書房討論藥店的貨源,下人來報說有一位沈不謙先生到了,李淳己的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qíng,李淳景和李淳飛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兄弟幾個快步走向客廳,看到沈不謙,李淳景走過去狠狠給了他一拳:“還沒在谷里發霉爛掉啊?”沈不謙也不示弱,還了一拳。落座之後,沈不謙的目光定在了李淳己身上,“這位是孟淮兄?”李淳己點點頭:“謝謝沈兄這麼快趕來。”沈不謙搖頭,道:“你不必謝我,我是看在仲淮和尊夫人的面上來的,並不是為你。”李淳己雖然早聽李淳景說過這個人的奇怪脾氣,卻還是接受不了他這樣直接的說話方式,“那我代拙荊謝過沈兄。”沈不謙仍舊搖頭,“我對尊夫人很是敬佩,所以能有幸為她瞧病是我的榮幸,不必她謝。”李淳己的臉色變得難看,李淳景馬上出來打圓場:“不謙,你今天先歇下吧,明日再瞧病吧。”沈不謙擺擺手,“不用,我聽你信上所說,令嫂似乎病得不輕。還是早看的好。”李淳己倒是樂意,馬上說到:“先生有什麼需要的?我馬上著人準備。”沈不謙笑了笑:“什麼也不需要。”
早有下人知會寒香和寒煙,此刻雁回正睡著,只等大夫來了。寒煙不時派小丫頭到院門口張望,聽說馬上就到,兩人放下幔帳,只留了雁回的一隻手在外面。李淳己帶著沈不謙進了西廂,李淳景和李淳飛則到對面小書房等候。沈不謙坐在chuáng邊,診了會脈,讓寒香換了另外的手,又診了一會,然後表qíng凝重地站起來,直接向外走去。李淳景和李淳飛也從小書房出來,問到:“這麼快?到底是什麼病?”沈不謙仍舊向外走,也不說話,李淳己冷聲到:“沈兄這是什麼意思?”沈不謙才住了腳,看看李淳己兄弟,嘆了口氣,才說到:“尊夫人沒有什麼病。”頓了頓他才繼續說到:“她是中毒了,一種無人可解的毒。不謙無能,無法醫治。你們還是準備一下後事吧。”李淳己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吼道:“你是個庸醫,你根本不會看病,雁回她只是病了,不會死的。”李淳景和李淳飛雖還處於極度震驚之中,但是還是反應過來拉住了發飆的李淳己,沈不謙冷冷地笑道:“尊夫人中的毒是‘蝕魂’,知道它為什麼叫‘蝕魂’嗎?就是因為它能在不知不覺間破壞人的心智,就算不死,也跟死人沒有兩樣,活死人,你懂嗎?這種毒往往在中毒很久以後才會發現,但是發現的時候肯定已經是沒救了。我想以尊夫人的xing格必定不會想苟活,所以你們還是準備後事吧。”李淳景茫然地問到:“真的無人可解嗎?”沈不謙搖搖頭,“制出‘蝕魂’的人已經失蹤多年,他江湖樹敵無數,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沈不謙看看李淳己,對李淳景說到:“我無能為力,我可也算天下無病不治了,可是這種毒……我已經試過了,十年前宮中一位妃子就是死於此毒,我無能為力。”然後邊搖頭邊走了。
雁字回時中毒(3)
李淳己靠在門口,像是忽然被抽gān了所有力氣一般。李淳景和李淳飛心裡也不好受,在他們看到大哥和大嫂有和好的希望的時候,老天爺居然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兩個人費勁扶了麻木的李淳己到小書房坐下。整個下午,李淳己都一言不發。李淳景和李淳飛也不敢離開。
傍晚時分,下人們說天宜園傳飯,李淳己依舊不動,李淳景於是讓下人把飯菜送到西廂,並囑咐說,如果老太爺問起,就說他們在商討生意上的事。那個丫頭點頭去了。飯菜送來,幾個人連動都沒有動。
到了上燈時分,李淳己忽然站起來往外走,李淳景拉住他,問到:“大哥,你這是去哪裡?”李淳己很自然地說到:“雁回最近睡覺總會做惡夢,握著我的手她會安靜,我去陪她。”李淳景沒有說什麼,放手讓他去了,然後重新坐到椅子上,李淳飛看看他:“二哥,你覺得大哥現在正常嗎?”李淳景看看對面剛剛燃亮的燈光,“也許他現在才是正常的。”然後他問到:“不謙說這毒要很久候才發作,那大嫂是什麼時候中毒的呢?又是怎麼中毒的?”李淳飛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家裡人,那麼就是在長安了。這幾年大嫂奔波於長安和洛陽之間,會不會結下了什麼仇怨?”李淳景搖搖頭:“可能xing不大。不謙說十年前宮中一位妃子也是死於此毒,可見這毒非尋常人能得到。以我們李家的行事和財產還不至於招致這麼大的人物。再說這種毒為什麼只針對大嫂一個人呢?如果要滅口,大嫂身邊的人一個也不應該放過才對呀。”李淳飛疑惑地問到:“二哥,你是懷疑……不會是她們,大嫂對她們有救命之恩,前年在長安,寒香還替大嫂擋了一刀,沒有她們的話,大嫂恐怕也活不到今天。”頓了頓他想起來什麼似的:“年前,大嫂在洛陽城外受傷,好像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嫂才身體逐漸變得不好。”李淳景馬上站起來:“她們幾個有沒有受傷?”李淳飛搖搖頭:“那次只有冷陽、寒香隨大嫂去的,回來之後大嫂一直隱瞞不讓說,後來你也知道,大嫂只是輕描淡寫就過去了。”李淳景想了想開門快步走了。不一會沈不謙跟著李淳景來了,三個人在書房坐下,李淳景馬上問到:“不謙,怎樣才有機會中這種‘蝕魂’毒呢?”沈不謙想了想:“血,只有通過血,‘蝕魂’才能進入人體內,隨著血才能發揮毒xing。”“那毒發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症狀呢?”沈不謙搖搖頭,“當年我隨師傅進宮給那位妃子醫治,你也知道,我們根本看不到那位妃子的面,所以也不知她症狀如何,後來師傅問服侍的宮女,所說與令嫂大致一樣。我師傅因為沒有治好妃子而被殺,師傅都治不好,我就更不能了。”李淳飛問到:“那當年製毒之人是誰?”沈不謙說到:“聽師傅說,是太醫院的一位秦太醫,他本是江湖人士,後來投靠皇室,當了太醫。那位妃子死後,師傅被殺,那個人也不見了。”兩兄弟點點頭,“此人之後還有人會制這種毒嗎?”沈不謙搖頭:“沒有,這種毒只有那位太醫會制,而且據說他也只制出了一點而已。”李淳飛問到:“你只見過一次這樣的病人怎麼如此肯定大嫂中的也是此種毒呢?”沈不謙冷笑道:“這種毒間接害死了我師傅,我怎會不記得。”李淳飛知道自己惹他不高興了。默不作聲的李淳景忽然說到:“看來此毒也許就在秦太醫後人的手中,抑或是秦太醫根本沒死。可是我們李家與這位秦太醫素無恩怨,大嫂跟他就更無恩怨可談,他為什麼要用這種絕的手段對付大嫂呢?”沈不謙說到:“誰說製毒之人就一定是下毒之人?”李淳飛大悟到:“沒錯,是我們想偏了,這樣說的話,秦太醫不是下毒之人,那麼能從他手裡拿走毒藥的人絕非普通人。要麼是達官顯貴,要麼就是武林中人了。可是……我還是不懂,大嫂怎麼也不會跟這兩者之中的任何一個扯上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