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史那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然後拉起玉回的手,“走吧,也許過不了多久,咱們也可以過這樣的日子了。”
玉回隨著他走,不時回頭看那炊煙裊裊的小山村……
雁字回時終南(3)
天氣越來越暖和,阿史那的氣色也越見好轉,而且他與沈不謙的關係似乎也緩和了許多,偶爾他們還湊在藥室里商量什麼。
“阿史那,這個中秋我們就可以回去了。”這日,兩人午後出了別業,慢慢地在林間走著,玉回說道。她實在是有些想念朗兒和念兒。
“嗯。”阿史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玉回雖然覺得有些奇怪,想想應該也沒有什麼大事,所以就沒有多問。兩人在林間轉了好久才回去了。
可是,自從那日之後,阿史那的病qíng急轉直下,沒幾日簡直可以用形容枯槁來形容了,人也越來越沒有jīng神,沈不謙卻依然還是慢悠悠、滿不在乎的樣子。
“沈先生,將軍的病怎麼會……如此?”玉回趁著阿史那沉睡來到藥室。
“我不是告訴過夫人,眼見未必為實嗎?”沈不謙說道。
“可是,前些日子已經明顯好了許多,怎麼可能數日之內就如此了呢?”玉回焦急地問道。
“夫人難道沒聽過迴光返照這回事嗎?”沈不謙仍舊是事不關己的口吻。
“什麼?你說……迴光返照……?”玉回一驚,迴光返照?是她太粗心沒有發覺嗎?可是那樣的好轉並不像是迴光返照啊?
“正是如此。”沈不謙從藥罐堆里抬起頭來,“我也無能為力。”
玉回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抓緊門板,玉回緩緩站定,低聲問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若有,夫人可要付出命的代價,夫人願意?”沈不謙看著玉回問道。
“我也曾說過,我願意。”玉回直視沈不謙的眼睛說道。
“夫人當真如此想?在我看來,就算是阿史那死了,皇上也會安排好夫人的後半生,夫人真願意捨棄榮華富貴?”沈不謙的口氣里似乎有一些嘲諷。
“只要沈先生不食言,我願意。”玉回口氣堅定地說道。
“聽天由命吧!”沈不謙說道。
玉回沉默不語,半晌說道:“沈先生都沒有辦了——也許只能聽天由命……”然後慢慢地轉過身去,出了藥室。
步子沉重地回到內室,阿史那還在睡著,玉回坐到chuáng邊,仔仔細細地盯著阿史那看。雖然重病在身,他的臉上卻仍不失威嚴,仍保有將軍的氣勢。可是,他的生命卻在流逝,一點一點地看不見的流逝……
阿史那的病qíng持續加重。但是他常常勉力要玉回陪著他到院子外面看看花糙樹木。
這天,天氣很好,阿史那的jīng神似乎也好了許多。吃過午飯,略略休息了一會兒,阿史那說要去看看那個小村莊,玉回不同意,沈不謙在旁邊說道:“我想,他可以走過去。”玉回想了想,這才同意了。
兩人一路慢行,花了平時兩倍的時間才來到那處山坡,阿史那有些喘息不勻,玉回找了gān淨的山石扶著他坐了。一時兩人默默無語。
“玉兒。”阿史那輕聲叫她,玉迴轉頭看他。
“真想就這樣和玉兒在山裡住到白髮蒼蒼,一處茅舍,幾畝薄田。”阿史那看著山坡下的村莊,徐徐說道。
“我們可以一直住在這裡。”玉回勉qiáng笑了說道。
“也許沒有那麼多時間了——”阿史那喃喃說道,從懷裡拿出一個舊的香囊來,原來是那個他捨不得換掉的香囊。阿史那打開香囊,拿出了一綹用紅線繫著的頭髮。“你們中原有一種說法,結了發便一生一世不分開。我從來都不信這個。”阿史那撫摸著那綹頭髮,接著說道:“可是,玉兒離開之後,我看到梳妝檯上和chuáng上玉兒落下的頭髮,竟十分盼望那個說法是真的,於是我將玉兒的頭髮收起來,與自己的頭髮系在一起。沒想到,後來玉兒真的回來了。”
玉回也看著那綹頭髮,沒有說話。
阿史那接著說道:“在安西,我每日對著它祈禱,想著要活著回到玉兒身邊,陪玉兒走完這一生一世……”
“阿史那——”玉回輕聲叫道。
“玉兒不願意聽,是嗎?”阿史那握住玉回的手,說道:“可是,玉兒讓我說完好嗎?”
玉回點點頭,隨即眼神轉向別處。
“我阿史那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活生生的人忽然死去,可是,現在輪到自己,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害怕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再也見不到玉兒、朗兒、念兒和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