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們顯然都愣了,恐怕沒見過這樣大難不死之後的人會第一時間想起要見警察。沉默了一會兒,那位年老的醫生說道:“來過了,但是見你的qíng況實在糟糕,所以說等你好了再來,雖然現在你覺得有必要,但是我要負責地告訴你,你現在的qíng況不適合見警察,還是再穩定一段日子再說。”語重心長的老大夫看著那張虛弱蒼白但是滿是冷靜和倔qiáng的臉說道。
孟蘇也確實有點累,閉著眼睛點點頭:“謝謝。”
醫生們見她如此不禁再次面面相覷,還是在老大夫的示意下才放輕了腳步出了病房。
一個多月,孟蘇身上慢慢不那麼疼了,只是左腿依舊沒有知覺。不過,因為qíng況已基本穩定,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又有了新的病患,所以孟蘇便挪到了普通單間病房,而且她的主治醫生——那位老大夫何大夫已幫她聯繫了警察,明天警察就會來了。
這天外面陽光明媚,孟蘇臥chuáng幾個月從未出過門,見天氣好便讓護士推她出去走走,她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曬曬太陽。護士推著她出了病房便碰到了何大夫,聽說孟蘇想出去曬太陽,何大夫溫和地笑了:“好,是該曬曬太陽,小孟啊,你有這種積極的心態對恢復很有好處,去吧。”
孟蘇點點頭說了謝謝。
讓護士將她輪椅放在醫院前面大糙坪上,那裡有許多穿著藍白條的病人,有的興高采烈,有的愁雲滿面,身邊有家屬在勸慰。還有小孩子在糙地上拍皮球玩竹蜻蜓,很開心的樣子。孟蘇笑了,沒錯,這才是她的時代,是她本該屬於的時代。——這就是她出來的目的,她要證明自己呼吸的是未來社會的空氣,夢裡出現的那些人都只是幻像而已。
抬頭眯著眼睛看太陽,太陽是暖的。夢中那個女子身著布衣抬頭看的太陽是冷的,那個地方是冷的,現在想起來周身仍舊有點冷。
甩甩頭,不想去想。可是醒來的這一個多月,她每每半夜被痛醒——不是身上的傷,而是手腕處的疼,她的手腕處卻什麼都沒有。這個夢攪得她常常半夜驚醒,醒來之前的夢總是割腕縱火,閉上眼睛,那個女子的容貌和頭上、身上的每一處細節她似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那女子下刀的時候她似乎也能感覺到疼痛,那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鋪面而來的熱氣。那感覺很真實,似乎她親身經歷一樣。每每半夜驚醒她都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境。
現實還是夢境?若說是現實恐怕要被許多人笑死,若說是夢境,為何這一個多月來都是這樣的夢?每次思及此她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昏迷的幾個月中靈魂穿越了——小說里的qíng節,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去解釋。
陽光很溫暖,曬得她昏昏yù睡。忽然一道軟軟的童音說道:“阿姨,我砸到你了,對不起。”
孟蘇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眨著眼睛的孩子,又看看地上靜靜躺著的球,然後衝著孩子笑了笑:“沒關係。”
“阿姨,你為什麼在看太陽?”小男孩歪著頭也眯了眼睛看太陽,很刺眼。
“阿姨的眼睛很冷,所以想曬曬太陽暖和一下。”孟蘇笑著說道。
“阿姨,眼睛怎麼會冷呢?”小男孩極其不解。
孟蘇搖搖頭,這么小的孩子怎麼會知道眼睛為什麼會冷呢?不遠處一個護士正快步走來,“新新,不是告訴你不要亂跑了嗎?你怎麼不聽話。”過來了跟孟蘇道了歉,讓孩子撿了球然後牽著他走了。
孟蘇看著她們的背影,新新還回頭看了看她,小眉毛微微皺著,似乎有疑問。孟蘇笑著沖他擺了擺手。
她們走遠了,孟蘇低頭看自己的左腿,被球砸了也是沒有半點知覺,右腿雖有知覺,但此刻打著石膏也動不了,難道她的下半輩子就要和輪椅相依為命了嗎?想到這裡孟蘇忽然笑了,她出生就被父母親拋棄了,在孤兒院過著孤單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長大賺錢又被車撞成殘廢,本以為她一生就要這樣孤孤單單地過了,沒想到陪伴她的居然是一隻輪椅,這是何等悽慘的人生,笑著笑著,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這一個多月來她都忘了要哭一哭自己的不幸了。
“孟小姐。”護士小然的聲音。
孟蘇作勢捏了捏自己的腿,然後才抬了頭。小然,還有一個男人。
“孟小姐,何醫生說多曬曬太陽好,不必著急。哦,對了這位是嚴先生,他有事找你。”小然說完衝著旁邊的男子說道:“嚴先生,我先回去了,一會兒麻煩你送孟小姐回病房。”
“嚴正。”眼前的男子公式化的口吻說道:“我是代席先生來解決這件事qíng的,無論你開出什麼條件我們都會接受。”
孟蘇不語。
見孟蘇默不作聲,嚴正雖臉上還保持著鎮靜,但是眼裡的不耐煩更加明顯了。
“我要想想。”孟蘇說道。潛意識裡她不想和嚴正多說一句話。
嚴正一愣,然後點點頭:“好,請儘快。記住,無論你要多少錢我們都會支付的,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此事不鬧到法庭上。”
孟蘇點頭:“好。”
“如果你做了決定,請讓何醫生聯繫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嚴正說道。轉身就走。
“那位撞了我的席先生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孟蘇冷哼一聲。
嚴正停住了,又轉回頭:“席先生去國外參加一場商業談判,沒有辦法親自前來,還請見諒。”
“是輕賤人命吧!再見。”孟蘇說完轉過頭去。
第2章
本來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了幾片雲彩,而且有越來越厚重的架勢,孟蘇想想剛才小然讓嚴正送她回去的話,苦笑一下,看來她是要儘快學會使用輪椅了。
試了試,因為糙地早上剛澆過水有些滑,又加上她第一次用這東西,所以很費力,方向也經常不對,等她終於折騰到糙坪邊上,雨點已經落下來了,反正都要淋濕了,孟蘇反倒不著急了,慢慢折騰吧,就當提前練習了。
忽然有人推動了輪椅,孟蘇回頭看過去,一個不認識的人,穿著格子襯衫,嘴緊緊抿著一言不發。說了聲謝謝,孟蘇便回過了頭。
進了住院部的樓,孟蘇已全身淋濕了,想必那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正巧小然因為沒見她回來正匆忙來找她,見她回來了忙鬆了口氣。
“孟小姐,對不起,我以為嚴先生會送你回來。”小然急忙道歉。格襯衫男人鬆了手一言不發地走了。孟蘇對著他的背影說了句謝謝。
回到病房換了gān衣服,孟蘇讓小然扶她靠chuáng頭坐著看雨。雨打在窗戶上模糊了玻璃,外面的風景便模糊了。
“Zoe?”病房門口一道聲音傳來,孟蘇回頭看,一個組的同事們正走進來。為首的Jessica將一大捧放到她懷裡:“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孟蘇說道,平日裡他們只是工作上打jiāo道,下了班出了那高檔地段的寫字樓他們基本都只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