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離人、送過千帆
汀洲白沙宿孤雁
遊人獨眠客船
夜夢綺窗落梅花
夢醒思故園”
當時朱高煦正斜臥著把玩酒杯,問她是否想家了,自己當時是怎麼答的?似乎忘了。她已經沒有了家自然也沒有故園,雖有思念,但正如浮萍一樣,已是沒了根基也無處著落。
知夢不知自己此時的表qíng,有些無奈有些自嘲更有些無所謂……她自己不知但卻看在了眾人眼中。
琴聲住,知夢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剛才看見的白鷺洲是真抑或是幻景,直待聽到了“啪啪”兩聲鼓掌才回過神,立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自從來到東宮她發呆走神的時候越來越多,竟然不分場合,此時的一個錯誤也許都要掉腦袋的。
她為何總是忘了這裡是東宮不是漢王府,不是她能恣意的地方。
手輕輕抖著,身子也微微顫著,知夢離座跪地等待著皇帝的審判,大概是因為真正的恐懼,她竟想不出來任何應對之辭,只是這樣低頭靜靜跪著。
“不僅會彈琴還會唱曲?不錯,你叫什麼名字?”朱棣的聲音里似乎沒有不悅。
“回皇上,民女蕭知夢。”知夢答。
“聽著倒像個閨秀,你下去吧。”朱棣說道。
沒有苛責也沒有讚賞,知夢有點搞不清楚老皇帝的意思,也只得再拜躬身退下。
剛出了水亭的範圍兩個小太監就追了過來:“蕭姑娘,收拾收拾隨雜家離了這東宮吧。”
知夢差點一個踉蹌跌倒,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鎮定下來:“是。”
收拾?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幾件衣服,還都是東宮賜給的,朱高煦在蘇杭為她定製的那些都留在漢王府了。
真正的宮廷是這裡!
自從來了知夢好些日子沒被召見,她也基本是閉門不出,中間有宮女太監送來許多物什,說是王貴妃的賞賜,知夢收下謝過要去謝恩,宮女卻說貴妃說不必,讓她記著就好。
他們走了知夢看那些東西,件件看來都不是普通之物,自徐後薨王貴妃便統率六宮,此時給倒給她這個沒命沒分的人豐厚的賞賜,不知道是何用意。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賞賜都是不能拒絕的,何況是來自後宮之主的。
那之後沒兩日的某天下午,朱棣忽然要見她,知夢午睡剛起臉也洗了一半,因此也來不及上妝只得弄工整了衣服便急匆匆來見駕了。
朱棣坐在龍案後,似乎有些疲憊。跪拜過了朱棣讓她起來:“你識字?”
“小時候學過一些。”知夢答道。
“那天唱的曲兒是你自己填的?”朱棣問道。
知夢立刻又跪下:“民女惶恐,不過是舊年閒來無事隨手填的,那日不知冒犯了聖駕……”
“既識字就在朕身邊做個司籍的女官吧,這些閹人們的嗓子朕聽著不舒服,頭疼。”朱棣說道。
女官……知夢愣了下,似乎離朱高煦的預期遠了些。
“民女……不,奴婢謝皇上恩典。”知夢說著,心裡琢磨著皇帝的用意。
“回頭住乾清宮旁邊兒,免得來回折騰也麻煩。”朱棣說道:“你家住哪裡?”
“蘇州。”知夢答道。在漢王府的兩年有人專門教她蘇州話,自然,朱高煦也給她編排了一個身世故事、在蘇州的一個“故居”。
“哦,蘇州,好,好地方。”朱棣道:“朕頭疼,你chuī個平緩的曲子給朕聽聽。”
“是,奴婢這就回去拿笛子。”
旁邊的小宮女立刻上前,雙手捧著的就是她的竹笛,墨綠的泛著幽幽的光。
一曲完畢門口一聲嬌笑:“這曲子chuī得好,聽了靜心。”
覲見而不用通報的大概是皇帝十分看重的人,正巧宮人們正給她請安,原來就是王貴妃,知夢自不敢怠慢也急忙跪地請安。
一雙纖纖玉手親自扶她起來,知夢低垂著眼帘,入目的是王貴妃的絳紅華服。
“長得真好,氣質又端莊,難得還有才氣,可真是不容易找呢。”王貴妃說道,聲音軟軟的,知夢聽得耳熟。
“好了,你下去吧。”朱棣道,這話應該是對知夢說的,她便給兩位行禮退了出去。
在乾清宮當值沒兩天王貴妃便召見她,與她敘“同鄉”之誼,知夢直說“惶恐”,來請安的幾個妃子聽說她就是東宮來的那個會chuī笛子的便相視一笑,似乎心領神會,知夢也知道她們是作何想法,只是她不想也不能理會,再者,本來也是那麼回事。
在朱棣身邊時常能見到來請安的太子父子倆,看得出來,朱棣不怎麼喜歡兒子朱高熾,對皇孫朱瞻基倒是十分喜愛,每次他一來朱棣都會不自覺露出笑臉,哪怕前一刻剛剛和大臣生了氣。
朱瞻基看她的眼神與看別的宮人沒有任何差別,似乎她一直以來就在朱棣身邊當差的一樣,她以為她和他都不會再有任何jiāo集了,沒成想卻來得那麼快。
朱棣有午睡的習慣,他睡著知夢卻不敢睡,這是做奴婢的本職,隨時等待主子的命令,何況朱棣這樣喜怒無常的人。
趁著朱棣睡著知夢小心收拾著大書櫃,這些日子朱棣總是胡亂翻書,許多都弄亂了位置,她也沒時間收拾好,還有些亂放的筆墨也要歸位,書柜上掉下來兩個個摺子,也許是朱棣隨手夾在書里忘了的,知夢瞧一眼摺子想著一會兒按類別擺到它該在的位置,剛翻開第一本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便聽得一聲怒吼:“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