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事豈是我一個奴婢能知道的?海公公請回吧。”知夢說道。
“哎喲,我的蕭姑娘誒,這都什麼時候了,得,我知道您不信我,您信皇上的聖旨不?您明兒趁著沒人瞧瞧皇上的龍案上有些什麼……您先睡吧,我先走了。”海濤說道,細碎的腳步聲走遠了。
龍案上有什麼,除了筆墨紙硯和摺子還能有什麼?不過,事關朱瞻基,難不成……
知夢搖搖頭,不敢想。朱高熾難道就這麼迫不及待?朱瞻基離京還不滿一月。
第二天,知夢幾次走到龍案邊都沒敢動手去翻,一來她還不能確定海濤是誰的人,這是不是個陷阱,二來,即使有那樣的聖旨,螳臂還能當車麼?
知夢的猶豫到了晚上結束了。
不是她自己翻了龍案上糙擬的聖旨,是朱高熾自己拿出來叫她過去看的,還沒寫到明huáng的緞子上,是朱高熾自己糙擬的。
右邊四個明晃晃的字:易儲詔書。
知夢立刻便挪開視線:“皇上,這是……”
“易儲詔書。怎麼,不想看還是不敢看?”朱高熾問道。
“奴婢一介小小女官怎敢看詔書。”知夢說道,這四個字之外別的內容還需要看麼,想也知道是挑朱瞻基的錯處,否則這儲君怎麼易得成?
“不看就算了,不過……”朱高熾把糙詔收起壓到一疊宣紙下面:“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何去何從了?”
知夢握在袖中的手不自覺便握成了拳。
“奴婢只知道忠心陛下。”知夢說道。
“忠心?怎麼個忠心?朕不缺奴才狗一樣的忠心,但你知道朕要什麼,你可考慮好了?”朱高熾問道。
“奴婢自知卑賤,不敢妄想。”指甲扣住掌心,絲絲的疼。
“朕不是准你妄想了麼?可勁兒想,往高了想,你幾次推脫,難道說你另有他意?”朱高熾的尾音挑得高高的。
“奴婢不敢。”知夢說道。
“朕今天宣召楊士奇來,與他商議你歸於楊門的事,然後你便可以楊小姐的身份進宮了,外間那些挑剔你身份的人也該無話可說了。”朱高熾盤算著:“你想聽聽麼?”
“奴婢沒有資格聽,請允許奴婢退下。”知夢說道,心裡酸酸的,像心窩裡醃了顆青梅。
“好,你先回去歇著吧。”朱高熾口氣溫和起來,卻令知夢只有作嘔的感覺。
出了殿,天很藍,沒有一絲雲,陽光金子似的灑了滿地,看在知夢眼裡這天卻滿是yīn霾不透一絲光亮,平日裡看得見的遊廊廡殿也都不見了蹤影,眼前只是一條看不到頭的黑漆漆的路。
也許,是通向huáng泉的。
撞上一個人知夢才回過神,是楊士奇和楊榮兩位大人。知夢忙行禮謝罪。
“皇上可在乾清宮?”楊士奇問道。
“是,皇上大概正等著兩位大人呢。”知夢不自覺就看一眼楊士奇,眼睛忽然有些酸酸的,喉間有些緊。
如果這是她的生父……他會救自己於水火還是會遂了朱高熾的意求得榮華富貴?
可惜,楊士奇的眼神不能給她一個答案,一切都是未知。
迷懵著走回房裡噗通躺倒,片刻又從枕下拿出那蜜蠟念珠放到眼前仔細看著,其實,一輩子青燈古佛也沒什麼不好,少了人世間這些qíng愛權爭的煩惱事落個清淨自在。
“等我回來。”耳邊莫名響起朱瞻基的話。
朱瞻基,等你回來,如果我不是你的庶母就是一具屍體,或者是一捧散於天地之間的塵埃了。
坐起來找出菱花小鏡端詳自己的臉。
yīn沉而沒有生氣,再好看的眉眼又有什麼用,與那些雕像相比,多了一口氣罷了。
摸摸臉,朱瞻基,若我真的不在人世你還畫得出我的容貌麼?
沒人來喊她她就一直在chuáng上躺著,睜大著眼睛看帳子。
晚上是她值夜,知夢坐起來整整衣服攏攏頭髮有些想笑,真是為奴做婢的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沒忘要去乾清宮值夜的事。
朱高熾不在,太監宮女們都跟著侍駕去了只留幾個人在,知夢下意識地掃了眼,沒見海濤。剩那幾個人對著她也是笑得諂媚。
哦,對,事qíng塵埃落定了,沒準兒哪天她就成了貴人成了娘娘了。
一直到二更天朱高熾也沒回,宮人們知道這大概又是留宿哪位娘娘那裡了所以都慶幸著今天值夜可以輕鬆些。
海濤回來了,看知夢一眼,然後又轉身進了暖閣。
知夢覺得蹊蹺,朱高熾不在他去那兒gān什麼?
雖然知夢也知道這有可能是個陷阱但她還是不自主跟了過去,隔著門fèng兒卻看海濤正掀開香爐蓋子往裡撒什麼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但這麼鬼祟肯定不是好東西。
海濤忽然回了頭,幾步跑過來開了門:“蕭姑娘!”
“你往香爐里撒了什麼?”知夢問道,若真出了問題,這些值夜的一個都跑不掉。
“沒什麼,安神香。”海濤說道。
“安神香?皇上今天又不在你放什麼安神香?迷魂香還差不多。”知夢冷笑一下推開他進去打開香爐聞一聞,淡淡的她所熟悉的氣息,果然不是安神香,這是屬於朱瞻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