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旨意讓知夢有些為難,那大宴的場合她去了便是擾了興致自己又招得不自在,實在是不想去。
雖如此還是要去,對鏡仔細看了看並無什麼異常便隨宮女來了。
兩盞羊角燈籠前頭照路,宮女太監腳步輕巧只有窸窣的衣料摩擦的聲音,倒是那絲竹之聲愈發清晰了。
站定,等宮女去通報,見到過來迎接她的人知夢愣了下。
躬身行禮:“見過皇后娘娘。”
“妹妹多禮,來,隨我進來。”胡氏顯見是高興的,拉著她的手步入殿內。
知夢便故意慢了她半步的距離。
因是低著頭所以暫時還見不著這殿中都有些什麼人,待行了禮皇后拉她在旁邊坐下她才微微抬了頭環視殿內。
這一看,眼前便如有雷電爆開震人心魄。
作者有話要說:前方有點nüè……(偶都趕上複讀機鳥)
五十五章
那下首几案邊坐著的人不是朱高煦是誰?多年未見他已頗顯老態,想必是心內鬱郁所致。知夢只敢看這一眼便急急收回了目光,這樣的場合真是難堪。
胡氏讓身後的太監為她斟了酒,同時小聲說道:“一路走來甚是寒冷,先喝杯酒暖暖。”
酒是暖的,喝下去卻暖不了身子,心裡的涼一時甚過一時。
好在接下來沒什麼和朱高煦直面的機會,知夢一直略低著頭時而與胡氏小聲說幾句話,這宴會之上的目光流轉傳qíng達意她也全然不去理會了。
宴會並未通宵達旦,二更初上便結束了,眾人也來處來去處去了,本來坤寧宮與乾清宮便不甚遠胡氏便請她去坤寧宮閒話小敘。
說小敘其實是要給她瞧瞧一卷新的曲譜,細細的一卷用紅絲線扎著,從兩邊紙頭兒來看紙張已老舊,泛著huáng,還有股子霉味兒,正yù打開胡氏一笑:“不急,我先chuī奏給你聽,你聽聽曲子可好?”
胡氏用的是她送來的那隻竹笛。
知夢發現這些時日未見胡氏竟進步了許多,chuī奏之間的頓滯之感少了不少。
一曲畢,胡氏看她,神qíng竟有些緊張,握著竹管的兩手也有些微的用力:“怎樣?”
知夢含笑點頭:“娘娘進步了許多。不過,這曲子我倒是我沒聽過,是什麼?”
胡氏示意她打開,知夢便輕輕一挑那紅絲線便輕飄落了下去,展開,好在墨跡還濃,工尺譜不至於看得不清楚,那一端寫著三個蠅頭小楷“水龍吟”。
“《水龍吟》?這曲譜不是已然失傳了麼?娘娘竟尋到了,果然是有緣人。”知夢說道。
因為這三個字她忽而便想起朱瞻墡來,他曾問過自己可曾知曉這曲子,還說若知道定告知他。
“我哪裡是有緣人,是五弟妹聽說我喜歡送與我的,說是從滇南搜集而來。”胡氏說道。
知夢心中一動便問道:“五王妃亦是此中高手?”
胡氏搖搖頭:“她說也不過是見五弟chuī奏有趣閒暇無事跟著學了幾天而已,比我還半吊子,倒是五弟據說是日益jīng進,一直也在搜羅民間散落的曲譜呢。”
知夢點點頭沒再言語只是細細看那曲譜,默默記在心間。這是斷然不能接回去的,讓朱瞻基發現又是多心。
又閒聊了會兒吃了些點心宵夜知夢告辭出來,這個不大令人高興的晚上終於讓她有了一絲暖和氣。
《龍吟曲》竟然真的找到了。可見,世上沒什麼事是做不成的,只是做與不做的差別。
朱瞻墡jīng進了許多?她倒是真想親耳聽一聽,那個像香泉河水一樣清澈的青年若是白衣飄飄chuī著笛子定會是有如蕭史般的仙人之姿吧。
回到乾清宮看看銅漏,已快三更了,朱瞻基不在,太監說海濤公公回來過,說貴妃娘娘因爆竹受了驚嚇腹中有些疼痛,皇上過去了。
腹痛……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因是年節,知夢知道私下裡宮人們也是要聚聚鬧鬧的,所以便只留了兩個人伺候其餘的一併遣退了,只囑咐明早不許耽誤事,宮人們便高興謝恩自出去了。
知夢閒著無事,想起那曲子大概已記得差不多,可惜手邊沒有笛子沒法自己親自chuī來,想了想便出了內寢準備找紙墨記下免得改天忘了。找了紙張及筆墨知夢便到厚重的書櫃後頭去了,那裡有為朱瞻基準備的一方小小几案,他偶爾會喜歡斜臥在那裡看閒書。
剛剛記下了一小部分便聽外面宮女單薄的“見過皇上”的請安聲。
“下去吧。”朱瞻基的聲音,待停頓片刻才問道:“你剛才說那事查清楚了?”
“是,皇上,查清楚了,此事與漢王並無關聯,而且屬下收到樂安來報,這兩個月來漢王確實臥病在chuáng沒有不軌行為。”那個聲音知夢有些印象,是那裡在宮外遇刺時來護駕的。
“朱濟熿呢?”朱瞻基問道。
“這……屬下還未收到密報。”
“無用,辦事如此拖沓,難道非要朱濟熿咒死了朕才有消息?”朱瞻基不悅,口氣甚是嚴厲。
“屬下無能,屬下立時就去督辦。”那聲音裡帶了惶恐。
“唯此一次。下去。”朱瞻基道。
殿中靜悄悄了,知夢這才發現自己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憋得很是難受,輕輕換口氣思忖著要怎樣出去才能不惹朱瞻基懷疑。
未等她想得明白朱瞻基的腳步聲已往暖閣去了,來不及細想知夢忙將紙折了塞進袖口起身小跑著跟了過去。
她跑得有些急腳步聲便有些重,前頭行著的身影聽見了聲音便停了腳步回頭看。
“容兒?”朱瞻基待她來到面前便迎住她,“海濤說你去了坤寧宮,怎麼待到這時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