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和奶娘們也不知道哪裡去了,竟沒人進來,知夢沒養過孩子,對著這小東西便手足無措,手抬起來想去碰碰又不敢,生怕碰出什麼事兒。
知夢喚了兩聲人也沒人理,眼看著孩子哭得更加厲害,胡氏也睡著,知夢狠狠心小心翼翼抱起了小嬰兒,以前在孫妃宮裡小公主一哭她便抱著這樣走來走去就好了。
知夢抱著小嬰兒的姿勢有點僵硬,抱著他走了兩圈他仍舊哭。知夢沒招了。
“你晃一晃他就好了。”胡氏不知何時醒了,坐在榻邊看著。
知夢動作僵硬地晃了晃,又晃了晃,果然嬰孩兒止住了哭又慢慢睡過去了,知夢胳膊已經酸了,輕輕又把嬰孩兒放好。
“這孩子總是睡得不安穩,常常哭。看得人心疼。”胡氏說道,望著嬰孩兒的目光充滿慈愛。
知夢便莫名地脊背發涼,民間裡常說逝者若有放不下的人便會來看他,難道……
胡氏嘆口氣:“也許,真是他母妃放不下他。”
“請太醫來看看就是了,宮裡頭不興講這些怪力亂神。”知夢說道。
“容兒,你,捨得那三千青絲?”胡氏轉回頭看知夢。
“身外物而已。”知夢說道。
胡氏便沉默。
知夢看她半晌又看看那嬰孩兒才說道:“你說過,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不會跟你爭什麼,但你自己要快點好起來,這個孩子還需要你照顧,我不會永遠在宮裡幫你。”
胡氏又沉默半天低低說出一句:“這些天我想過了,如果這個皇后由你來做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對於胡氏的這句話知夢有些震驚。
原來天下真的沒有笨人,只有肯不肯動腦筋之分。
“我這個人從來不走回頭路。”知夢說道。
胡氏嘆口氣:“容兒,我不是為了討好你故意這樣說,我真是這樣想的,你做了皇后我以後只管躲在你身後平淡過日子就好,我的心很小,放不下這麼大的後宮。”
“別想那麼多,好好調養身體吧。”知夢說道。
住在坤寧宮日子自然過得不消停,胡氏這些日子本就是在硬撐,知夢來了她便放心生病去了,再加上那夜夜啼哭的嬰孩兒,雖有一群嬤嬤宮女們照顧,但不知是不是知夢身上有什麼特殊的招他喜歡的味道,只有離知夢近了他才安靜一點兒,有時便要知夢徹夜抱著。
知夢本來在山上日子清苦便瘦了不少,這麼一折騰,左邊一個病人右邊一個嬰孩兒便瘦的愈發明顯,即便如此知夢也沒忘了默念經文,即使在徹夜抱著嬰孩兒的時候。
朱瞻基每天都來坤寧宮探望皇后的病qíng順便看看皇子,再順便與知夢說兩句話,剛開始幾天知夢常冷著臉答一個字兩個字,可是越到後來心態便放得越加平和。
知夢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也許懷抱里這個純真無邪的嬰孩兒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抹平她心裡的怨,除夕過完了,他快要兩個月了,長開了,更加好看,偶爾會衝著她咧嘴笑笑。
胡氏說,她跟這個孩子是註定的緣分。
大年裡,很多宴飲,胡氏即使身體未痊癒也要去撐場合,宮女太監們瞧熱鬧也常常跑得不剩幾個人,知夢便獨自帶著孩子,朱瞻基給他取了名字,朱祁鎮。
此時,正是元宵節,長安宮裡又冷冷清清的,朱祁鎮本來睡得香卻被pào竹弄醒了,正揮舞著小胳膊小腿兒玩。
知夢坐在一邊看著,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容兒。”
知夢起身:“貧尼見過陛下。”
“頭髮長出來些了。”朱瞻基說道。
知夢有些防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麼。
“心中有佛祖,頭髮沒什麼礙的。”知夢說道。
朱瞻基就笑:“這話大大的合我心意,佛祖對眾生都是一視同仁,管他販夫走卒豪門顯貴若心誠,心中有佛祖佛祖都會憐憫。”
說來說去又繞回去了。
“也許吧,但貧尼已決意一生侍奉佛祖,以求大自在。”知夢說道。
襁褓里的朱祁鎮又咯咯地笑,繼而又哇哇地哭,知夢這些天照顧他已順了手,翻開被子瞧瞧果然是一小塊huánghuáng的。動作麻利的給他換了gān淨褯子他才安靜了。
朱瞻基走了,步履比往常重些,知夢想他大概是不高興。
胡氏回來了,滿身的寒氣。趁著朱祁鎮又睡著知夢讓胡氏為她剃髮。胡氏拿著剃刀卻有些猶豫:“何必……唉!”
“我自己剃得不好,否則就不難為你了。”知夢說道。
胡氏又是嘆息一聲才照著知夢說的做了,一下一下,她的動作很是輕柔,怕不小心弄傷了知夢。
“以後還能長出來麼?”胡氏問道。
知夢笑笑:“累贅的東西長出來要它作甚?不如都去了,gān淨。”話音落便覺得頭上輕輕疼了一下伴著胡氏驚慌失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