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問了聲好,崔雍微微點頭,直接說道:“我聽說了今日的事。”
我訕笑:“攀了你們家高枝兒了。”
“皎皎,你看起來很沮喪,正巧,我認識的一個人也很沮喪,你要不要瞧瞧?”崔雍說道。
我知道他說的是馬懷素,可是……
“他沮喪什麼呢,登科及第,金榜題名,馬上又要dòng房花燭,還有你這他鄉知己……”
“他的知己還有一個裴光光,你忘了?”崔雍很嚴肅地側頭看我,“皎皎,有些事,惟白他不醉酒的時候死也不會說出來的,你不想聽聽麼?”
不想聽是騙人騙己。
崔雍見我不言語便繼續道:“見了,了了,從此以後兩相不惦念。”
我承認,我是半推半就被他推著又回了客舍,進了馬懷素的房間,他仰面睡著,臉上滿是醉酒的紅,看起來倒像是與人生氣憋紅了臉一樣,崔雍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馬懷素醉的厲害,一動也不動,這個樣子還能說什麼給我聽呢,我倒是有一肚子的話,可此時看來也不必說了。角落裡有一個水盆,我從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洇濕了給他輕輕擦擦臉降降溫。
“登科及第都要去喝花酒,你是正經人,跟他們渾學什麼?也不怕帶壞了你,那種地方,去一次就罷了,去多了心就歪了。”重新擰了帕子,我才想到剛才這番話又像馮小寶說的老媽子了,“我不是嘮叨怕你學壞,知道你也學不壞,只是,那些地方都是銷金窟,你如今不過是過了關試,即便授了官職一年才多少錢糧,去一趟就沒了,難道以後夫人孩子跟著餓肚子不成,要去,也等你官做大了手頭寬裕了再去。”
對著一個人說著他永遠不會知道的話,很悶,索xing也沒有說下去的興頭了,於是把帕子折了放他額頭自己再輕輕在chuáng邊坐下,為他整整幞頭,順順衣領,他安靜地躺在那裡,這是唯一一次我可以對他惟所yù為的機會。
我很想畫一畫他的眉眼,然後在心裡記一輩子,可是我又不敢,怕真記了一輩子把自己給疼著,我一直都怕疼的,猶豫許久,還是收回了手,就這麼坐一會兒吧。
燈花兒爆了,光亮忽閃了一下,這屋裡沒有銅漏不知曉時辰,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覺得身子側得頗有些不舒服。
chuī熄了燈,故意沒有拿回那帕子,就當我最後一點兒私心。
開了房門走過yīn暗狹窄的走廊再低頭繞過門口放著的那個大大的鐵爐,出門。崔雍的車就在不遠處,他在車邊站著。
我說,崔公子,不知你可否送我一程?崔雍點頭。
路上,崔雍說,惟白有今日太不容易,功名他倒是捨得出去,可,他這樣甚為自持的人若是沒了好名聲那他便不是往昔的惟白了,若真與李家解了婚約,他這一輩子都會活在自責里。
我說見過李緋雪,也見過李善,看起來都是和馬懷素一樣的好人,好人應該和好人一起的。
崔雍說,皎皎你也是好人。我笑,我說我好的不夠純粹。崔雍便又給講了講崔扶的長處,在他嘴裡,崔扶除了長相其實長處也挺多的,當然,他是他哥,總不會到處講崔扶的壞話吧。
車到了,我撩開帘子要下車,回頭謝了他,又對他說一句:“以後你成了我大伯再也不能坐你的車跟你聊天了。”
崔雍愣了下,然後又笑了:“以後便是自家人了,皎皎,若平心而論,雅持比惟白長處還多些,與你xing子也更相近。”
跟我一樣,那日子還不得jī飛狗跳?
心病無藥醫...
我自覺邁進鄒府大門時我的步子穩穩的,如泰山一般。幾個小丫環在門內轉得這個撞了那個的頭,正抱怨,見了我便惡狗撲食般撲了過來說“大小姐,老爺有請”,好像誰把我請到老駱駝面前有賞拿一樣。
我說那把飯菜給我送到大書房裡,最好有個紅燜肘子,爛熟爛熟的。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底氣特別足,走路都虎虎生風。我想我進門的時候一定是太滿面chūn風了,是以老駱駝才一臉的驚詫。
“爹,這麼晚還看書呢?歇歇吧,累得慌。”我坐下了,然後才想起來自己這一身伴讀書童的裝扮。
“妮子,你今天到哪裡玩去了?”老駱駝語氣不是一般的和藹。
“去杏園宴瞧熱鬧了。”還是說半句留半句。
“那你是知道了?”
“您說賜婚那事?知道了,我當時還沒走呢。”我愣是在那兒站到士子們散了場被盧琉桑拍得才回過了神。
“妮子你意下如何?”老駱駝這個問題……我要是回答了,好像有點看不起他。
“如何不如何的不都得如何麼?皇命難違,那逆鱗我可沒膽子去碰,再說,崔扶那人不錯啊,京城第一美男,才學又好,xing格又好,斯斯文文的,還會琴棋書畫,我算是撿了大便宜了。”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