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琉桑,你這個趨炎附勢汲汲功名滿口謊言的騙子,離我遠一……”我發著狠,卻發不出動靜,盧琉桑微涼的唇狠狠地壓著我的,像要解氣一樣咬著我的下唇,他略一用力,我鼻端又聞到一點血腥味,這回肯定是我的血。盧琉桑這個腦子壞掉的像是被血刺激了,用力地吸允,嚇得我忽然想起坊間裡說的那些個死後屍體不腐變了殭屍爬出墳墓喝人血的鬼怪,盧琉桑……不會變成鬼怪了吧?完了,他一定是變成喝血的鬼怪了,我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開始頭腦發暈。
“裴光光,我們歃血為盟。”
我回了些神,聽著他說這混帳話,終於忍不住這股火了。
“盧琉桑,你他娘的有多遠給我滾多遠,王八蛋!”嘴都麻了,一點感覺不到疼。
王八蛋嘆息著走了,輕輕地掩上了門,我跳下chuáng燃起了蠟燭,摸著一個小鏡子瞧了瞧,下嘴唇腫了些,一捏,還麻麻的。
盧琉桑你這個混蛋,一天到晚不給我留好念想,裝兩天好人你就原形畢露,這讓我明天跟人說我夜裡自己做夢啃豬腳啃的還是夢遊被門檻絆個跟頭摔地上磕的?好在這屋沒有值夜的丫環,否則我這清譽便盡毀了。
狗屁的歃血為盟,我和馮小寶也歃血為盟過,結果呢,我頂著風去給他通風報信他倒疑心我。所謂盟,日月在天都分不清真假,信它作甚。
後半夜,我在那翡翠涼蓆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總覺得涼颼颼的。
50司功他娘的壽宴
第二天一早,腫不那麼明顯了。崔扶還沒回房來,我問丫環,丫環說昨天大人和盧大人在書房飲酒醉了,就睡在書房了,可惡的盧琉桑,定是灌醉了崔扶,或者用了從前把我變成麵團的爛招數。
我自己知道嘴裡有一個不小的傷口,用舌尖一舔便疼,丫環說早飯已備好,大人們也早已起來了,正等著夫人您呢。我過去了,崔扶和盧琉桑正說話,崔扶說:“夫人,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回去給岳父的,正巧子槿再過兩日公gān完便回京了。”
“哪有什麼東西,我爹什麼沒見過,眼界高著呢,我就不拿這些東西讓他老人家見笑了。”我說道,桌上的飯食比我和崔扶平日吃的多了幾樣,顯見是廚娘用心多了。
吃過飯,盧琉桑告辭了,我和崔扶送他到門口,見門口一個小廝牽著匹威武的大白馬等著,兩個男人沒有那麼長的離別話要說,只是“保重”而已。
他上馬走遠,不曾回頭。
盧琉桑走了,日子又恢復了原樣,只是我心裡總有些隱隱的害怕,說不清為了什麼。
崔扶仍舊每天騎馬來回幾十里地在家與縣衙之間奔波,有兩次下大雨,他雖披了雨蓑進門的時候仍舊淋得像只落了水的公jī,還稍稍受了些涼,雖然吃了兩服藥倒也好了,但一想到他這是為了我夏天裡能過得舒服些才買了這麼遠的院子,我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於是某天便跟他說回縣裡去住,他問我為何,我說縣裡做什麼都方便些,這裡荒山野嶺的,連買些ròu都不方便,況且,夏天還好,冬天若是大雪封山他不能準時到衙門,沒準兒還要挨板子,挨板子是小,扣了俸祿豈不是要斷了全家的炊?上上下下也有十來口人呢。
崔扶躺著,一隻手枕在腦後,一隻手輕輕揉著額頭,半晌才說道:“你不知道,縣衙的這幾位同僚都是喜歡去別人家聚眾喝酒賭錢的主兒,聽說你是鄒大老爺的女兒之後就一直跟我說要常去喝酒聯絡感qíng,你想想,再怎麼省儉,一頓飯六七個人也要幾個葷幾個素搭著,還要一點酒吧?自然,若你喜歡為了我與同僚們拉近感qíng拿出些銅錢我也是十分贊成的。”
“你同僚們……一群吃貨,算了算了,住這裡也不錯,有山有水的,空氣也好,菜麼,倒附近農莊用一些布就能換來好多,又便宜又新鮮,哈哈。”我忙說道。
我又不是散財的,沒來得供他們吃ròu喝酒我ròu疼。
我說秋天過去了,冬日裡還是置辦一輛馬車來往還方便些,崔扶也不肯,只說這一路景色宜人,坐進馬車便只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的風景了。我一愣,我說,那窗口比你臉大啊,你把臉放在窗上看見的不就是和往日一樣的麼?崔扶說,這不合自然之道啊!
我呸。
看吧,不是我這首富家的大小姐捨不得給他這個窮縣尉花錢享受,他自己不樂意我有什麼辦法呢,是吧?
說著冬日,居然很快就來了,入冬那天,崔扶給我帶回一封信,我爹的,信中說已給鄒昉定下了親事,鄒暖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云云,我尋思,這信是啥意思呢,是變相催我和崔扶快點生個孩子別事事落在弟弟妹妹們後頭?可這事,還真是急不得的。
自然之道……等著吧。
江南的冬天終於下雪了,沒有我想像中的大,輕柔的,纖細的,落地即化,天也不甚冷,我終於明白為何崔扶不用馬車了——根本不必要嘛!不過,雖如此,家裡面卻是yīn冷yīn冷的,我讓丫環們弄了爐子來,每次她填炭都有一股黑黑的灰噴出來,還有一股煙味兒。對付著吧,聊勝於無,這地方,即便我身有千貫萬貫它也沒有賣瑞炭的店鋪啊!
我以為崔扶會不習慣,誰知道他竟那樣……高興。當鐵爐子蓋兒燒得紅通通的時候他便讓丫環那些切成厚片的土豆、紅薯,有時候也有水泡了一個時辰的豆子粒兒,他就搬張椅子坐在路邊,拿著雙竹筷子興致勃勃的把這些東西放在爐蓋上烤,然後高興地叫我過去同吃。
又不是稀罕玩意,我小時候常吃,就在成為首富家的大小姐之前這也是我們三個女人冬夜裡最大的消遣,誰讓我們沒錢弄一頓像樣的宵夜呢,那時候我們偶爾還把涼涼的餅切薄一些烤一烤,沒有油,常烤得黢黑,入口一股糊味兒。
崔扶弄的居然還不錯,就是,那爐蓋上因為每天晚上放油而弄得油膩膩的。有天晚上,廚娘做的魚,崔扶問有沒有剩的,丫環拿了一塊兒魚段來,他也給如法pào制烤了,魚皮都粘在了蓋子上,弄得滿屋子怪味兒。
算了,我就不說啥了,免得他又拿出那萬能的“自然之道”的藉口,還有一點,吃人嘴軟啊!
日子這麼一混一轉眼竟混到了年下,崔扶個小縣尉沒什麼油水,只有縣衙里分的東西,置辦年貨自然還是用我這長安首富家大小姐荷包里的銅錢,崔扶沒有自覺,買東西他跟著提提意見,掏錢的時候就兩手一袖閉目養神去。
過年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我爹從京中寄來的那些個衣物,翻出來瞧瞧,chūn夏秋冬的各幾套,果然是這小地方沒有的式樣,顏色也好,穿上了很是熨帖,我特意拿出兩套放在柜子里留著過年時候穿,然後我就感慨,果然還得親爹哦,崔扶他爹娘就沒想到給我送來些什麼衣物,雖然我們也沒寄回去什麼東西,但——我們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