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宛如銀蛇,每刺出一下,他都能聽到噗的一聲輕響,奪走一條性命。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記不得殺了多少人,手已經麻木了,每一個動作都機械的自動完成,根本不經過他的大腦。
他腦子裡只有岑三娘的身影,仿佛每往前一步,就離她近了一分。
荊楚帶著三百騎軍緊緊尾隨著他。他眼裡只有一個杜燕綏。訓練有素的騎兵像一隻拳頭狠狠的砸下去,所到之處,叛軍像割倒的麥子紛紛倒下。
城外空曠的田野飄蕩著濃濃著血腥味。
這一仗自白天打到了日落。天空漸漸變得昏暗,杜燕綏的人馬,歙州城的府兵,岑參軍的兵終於成功匯合在一處山坡之下,圍了個嚴實。
歙州崔刺史激動的連胳膊上的箭都忘記了取,指著山坡說道:賊婦在那裡!
岑參軍年紀已大了,那股子興奮早已褪去。他心裡鬆了口氣,無限疲憊。總算勝利在望,總算……沒有押錯寶。
退到山坡上的叛軍仍有一萬多人,黑森森的一片,縱然退至山坡據守,渾身浴血,仍彪悍著,狠戾著。
杜將軍,是否招安,只擒匪首,寬宥從黨?崔刺史問得一句。
這是彰顯朝廷寬宏的習慣性做法。
眾人心裡都明白,造反的是快要餓死,被逼叛亂的百姓。
杜燕綏看了眼荊楚。荊楚點了點頭,看向身後。三百騎兵已取下了負在背上的長弓。府兵們已持弩待發。
杜燕綏催馬前行數步,朗聲說道:今上憐惜百姓被逼造反,只擒賊婦賊首。爾等放下武器投降,或可得免不誅九族……
話還沒說完,一枝箭就已到了身前,他猛的低頭,頭上一涼,那枝箭穿過了他的頭盔,黑髮散落。
少爺!荊楚駭極。就差這麼一點,他恨恨的望著山坡上放冷箭的漢子,目光再沒有移開過。
杜燕綏回頭看了眼崔刺史和岑參軍。兩人嚇得臉色發白。他笑了笑,有些無可奈何:二位怎麼看?
上萬的叛軍哪。崔刺史拱手說道:皇上令杜將軍領兵,下官以將軍馬首是瞻。
岑參軍也附議。
一聲令下,縱然勝了,御史也會慣列上折參他一聲冷酷。可是他沒有時間,他的心早就飛回了長安城。
杜燕綏望著山坡上白衣如雪的女子,平靜的說道:放下武器綁了賊婦賊首投降,否則……殺無赦!
誓死保護娘娘!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山坡上萬人附和,喊聲震得山下的府兵們心神搖盪。
杜燕綏眼睛微眯,看到那個女人抽出了雙劍,他突然想起了祖父筆記里哀兵士氣高漲的話語,握著長槍運足力氣朝著山坡上奮力投去,趕在那女人下令之前大喝道:放箭!
山下的箭嗖嗖的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