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修緣沒有注視到季英英離開,從趙家錦登台亮相,他整個人就沉浸在四面八方的讚美之中。難道他織出了這樣美麗的錦畫,就被楊家一幅新錦打敗嗎?
從前趙家爭奪錦王失敗,趙修緣也沒有太多的沮喪和懊惱。也許是二十幾年趙家從來沒有勝利過。也許他年紀還小,今年才被允許將他織的錦畫作為趙家的斗錦。會與錦王擦肩而過的失落深深攥緊了他的心。
“新錦,不見得就是好錦。”趙修緣喃喃說道。
他是無意,聽者有心。趙老太爺一拍大腿笑了:“二郎說的在理。”
“諸位請看!”楊靜山從家僕手中接過一桶水,朝著錦畫潑了過去。
水潑上錦,半點不沾,滾落在地。
楊靜山從畫框上將錦揭下,浸進另一盆水中。由家僕端著木盆繞場一周。他親自從水裡將錦提起,用力一抖,水珠飛濺,錦半點不濕。
送給與座參與決賽的織錦大戶們瞧過之後,家僕捧著錦飛快地登上了正廳二樓,呈給了節度使大人。
“諸位,歷來防水的布料都是刷桐油再涼曬gān後使用。我楊家用的是蜀中絲蜀中線,用新方法織出這種滴水不沾衣的錦。雨天外出就不用再披油衣。它防水,同時卻比油布透氣輕便。這就是楊家今年獻上的新錦。楊家對這種織法絕不獨專,願與諸位一起商討,將蜀錦發揚光大。”楊靜山在沒有徵得父母同意前,毅然做出將織法外傳的決定。
如此一來,就算趙家錦織得再美。眾人想得到楊家的織法,也要投楊家錦一票。
“jian詐!”趙老太爺罵了聲,想起自己三個才能平庸的兒子,有些羨慕起楊家大老爺來。
百姓看個熱鬧。楊家織出了新錦,說的頭頭是道。趙家錦雖美,畢竟新錦能開僻出新的市場,能多賺錢。台下眾人議論紛紛,各持道理,爭論不休。
參與決賽的錦已經展示完。十位家主再一次登上正廳二樓,與節度使,太守大人和當地名士宿老一起,商議定奪今年的新錦王。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渡過。
楊大老爺先於眾人轉過身,坐了下來:“二弟三弟都坐吧。楊家接連得了二十多年的錦王,今年讓與趙家也未嘗不可。好叫兒郎們都警醒起來,別丟了祖傳的技藝。”
楊二老爺叫道:“大哥,結果還沒宣布,你怎的自己先沮喪起來?”
楊三老爺也道:“趙家那幅jú錦配色巧妙,才能有那樣的效果。研究一番,未必織不出來。咱們家的新錦沒有秘方,別人家可織不出來。”
“你們進來的時候見到什麼了?”楊大老爺慢吞吞地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什麼?”
楊靜淵知道趙牛兩家訂親的事,低聲說了句:“今年不是太守做主判。前來維持治安的都是都督府的兵。”
楊石氏的哥哥一早就送了信來,她冷笑道:“牛副都督是節度使大人的親信。聽天由命吧。”
“憑什麼呀!大嫂你是說有不公?”楊鄒氏唯恐不亂,尖著嗓子嚷了起來。
今年兄長幫不了忙。白送給太守那些銀錢。楊石氏心裡本就不痛快,順勢對著鄒氏發作起來:“閉嘴!”她bī視著鄒氏低聲說道,“趙家人就在隔壁!節度使大人曾是兩朝宰輔,他定的錦王絕對錯不了!”
她的眼神釘子似的釘在鄒氏臉上。楊鄒氏頓時慫了,嘀咕著:“我這不也是為家裡著急……”說著就縮躲在了楊二老爺和兒子四郎的身後。
楊大老爺淡淡說道:“今日如果是趙家得了錦王,出門見了面,都記得向趙老太爺賀喜。免得被人說我楊家沒有容人之量。誰要敢惹事生非,招來節度使大人不滿。我便開祠堂勾了他的族譜。免得連累全族之人。”
他很多年沒有當家管事,這時威嚴的目光在屋裡掃視一遍,看家中所有人都斂息應下,這才放了心。
“都給我記好了。節度使大人最是公允。他判誰家是錦王,就一定沒有錯!”
“是!”
眾人在焦急不安中等了小半時辰,二樓廳門大敞,行首走了出來,高聲說道:“今年斗錦,好錦紛呈。新錦王是——”
看過趙楊兩家的錦,別的織錦大戶都不再對錦王抱有希望。只有趙楊兩家豎直了耳朵。
趙修緣閉上了眼睛。如果得到錦王,牛家功不可沒。就算賠上他的姻緣,他也認了。反之,他輸掉了趙家夢寐以求的錦王,還輸掉了季英英。
四周的聲音像是突然消失了。行首的聲音悠悠從前面飄了過來。
“新錦王是三道堰趙家!”
趙修緣一口氣悠悠吐出。他睜開了眼睛。
對面廂房的竹簾不知何時已卷了起來。侍婢們簇擁著牛夫人與三位娘子正要離開。
一位穿著湖藍色衣裙,臉上蒙著月白輕紗的女子正望向這邊。趙修緣心中一動,凝目看去。
她看得不是自己。趙修緣順著她的目光轉向了左邊,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