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想邊畫著,突然看到一張湊近的臉,楊靜淵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桑十四眼裡放著光,興致勃勃地歪著頭盯著他瞧,仔細地研究著他臉上的神qíng,笑咪咪地說道,“你裝,你繼續裝!有本事就別讓小爺看出破綻!你說的話,十四哥一個字都不信。”
“不識好人心!別打擾我。這圖繪完得趕緊還回去。被人發現,你爹的烏紗帽就沒了。”楊靜淵惱怒地將他推開,埋下頭繼續描繪。
“誰沒事會把輿圖找出來瞧?我拿走的時候,上面落好厚一層灰。我都不擔心連累我爹,你怕什麼?”桑十四不以為然地坐了回去,撐著下頜道,“南詔真要起兵,晟豐澤為什麼不去偷這張圖?州府衙門鬆散得很,偷益州輿圖又不難。”
對啊,晟豐澤為何不直接去偷這張圖?想要了解益州城的布置,一圖在手,一目了然。楊靜淵想了想得出了結論:“輿圖失竊是大事。他不想打糙驚蛇。再說,這半個月他幾乎逛遍了益州城。親自勘察地形比看圖形象多了。”
桑十四故意和他唱反調:“人家是仰慕大唐文明,四下領略益州風土人qíng。照你這樣說,長安城的外族人都是在勘察長安地形?南詔不如吐蕃qiáng大,也不如契丹兇悍。吐蕃契丹還沒攻進邊關呢,區區一個南詔小國起兵反唐,誰信啊?!”
“我信!”楊靜淵再看了一遍輿圖,默默記下自己沒能細繪出的地方。他畫好最後一筆,將輿圖卷好擱在一旁。
“繪好了?”桑十四jīng神來了,湊了過去。
楊靜淵拿出一本冊子,這是他僱傭閒幫盯梢得到的時間地點。
他拿著筆在新繪製的圖上畫著圈。一柱香後,地圖上布滿了晟豐澤的足跡。
“三道堰趙家,季家。城北絲戶周家,城南織戶田家,染房街,散花樓設宴八次。城東節府使府,太守府,牛副都督府,虎威將軍府,折衝都尉府,果毅都尉府……”楊靜淵喃喃念著,瞥了桑十四一眼道,“東南西北四城,上至朝廷命官,下至織錦人家,半個月在散花樓擺了八回宴席,參加過各種回請宴飲十三次。他比錦江花舫上教坊司的歌伎應酬還多。”
“他去絲戶錦戶家,是為了買禮物。以他的身份,不是官員們請他,就是他回請。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桑十四真心看不出來有何不妥。
楊靜淵用手指點了點地圖道:“節度使府和太守府因著禮數隻去了一回。假設南詔真想起兵,他結jiāo宴請的大都是將領。他這是在摸清益州城的兵力布署,了解這些武將。至於那些絲戶織錦戶,他怎麼不來楊家?我家得了二十幾年的錦王。他要買錦,除了去趙家,更應該來楊家。”
這是楊靜淵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拿起筆在東南西北城牆又畫下幾個圈:“這些地方他都去過。停留的時間或長或短。我親自去看過,都是城牆坍塌或年久失修的地方。”
楊靜淵想出了新的主意:“十四,晟豐澤有備而來,心思縝密,手段狠辣。咱們就算知曉他的意圖,也拿不到證據。不如上書節度使大人,請他重新修繕年久失修的城牆。就算南詔不會起兵,城牆也該修一修了。”
“好主意!”桑十四將摺扇一合,笑道,“三郎可遊說楊伯父和你大哥牽頭,尋城中大戶募集銀兩。只要錦戶肯出錢,官員們又博得美名,節度使大人何樂而不為呢?”
城牆修繕一新,晟豐澤看在眼裡,定會再度思量攻打益州城的得失。如果能打消念頭,偏安一隅,實乃上策。
兩人商議停當,桑十四去州衙還輿圖。楊靜淵則去了樂風苑尋父親。
結果楊靜淵撲了個空。
柳姨娘難得見他獨自前來,有些不舍:“三郎君,老爺去了正堂用飯。聽說家裡設宴款待南詔王爺……”
才說完晟豐澤沒有來楊家,他就真的來了。楊靜淵坐不住,轉身就要離開。
“三郎!”
柳姨娘很少這樣喊他。一直以半個奴婢自居,在人前同下人一樣叫自己三郎君。楊靜淵心裡有些酸楚,他轉過身看她:“姨娘還有什麼吩咐?”
★、第148章大補之酒
柳姨娘明媚的眼裡噙著一絲膽怯,更多的卻是擔憂:“老爺太太沒有叫你去,自然有他們的道理。不如今晚你就在姨娘這裡用飯可好?”
他是養在大太太膝下,族譜里也從沒將他改到楊石氏名下。楊靜淵一向都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可是被自己的親娘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仍然不好受:“我回明月居。夜宴過後天色已晚,父親要歇息。我明天再來給他老人家請安。”
望著兒子俊朗的臉,柳姨娘一時間紅了眼睛:“姨娘沒有別的意思。這半個多月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麼。你爹也念叨了幾回,說晚上在正堂用飯也見不著你,早出晚歸的……再過兩個月,你就要娶媳婦了。太太和兩位少奶奶忙著打點你成親的事,你記著去給太太請安,別讓她寒了心……將來你媳婦為難。”
擔心太太不喜歡自己,擔心季英英嫁過來被遷怒。姨娘受寵,依然過得如履薄冰。楊靜淵有一瞬的討厭起自己的遊手好閒。他展露著笑顏:“兒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