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然地看著兄弟倆道:“封了樂風苑,僕婦全部回房,未經允許不准擅自走動。陳嬤嬤,你去辦。誰敢擅離,直接打死不用回稟了。大郎二郎媳婦,帶著孩子先回去。”
楊靜山心頭一凜,看了眼東廂依舊關閉的房門,迅速地吩咐了下去。
楊石氏坐鎮,樂風苑不消片刻就清靜下來。她癱坐在圈椅上,吩咐雪青道:“把柳姨娘請出來。”
東廂房的房門終於打開了,柳姨娘仍然披散著頭髮,穿好了衣裙,用帕子堵了嘴被兩名僕婦架了出來。她拼命地扭頭回望,嘴裡發出悶悶的哭聲。
雪青上前扯出了她嘴裡的帕子,痛哭聲立時在廳堂里響了起來:“老爺!”
楊石氏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抓起案向上的香爐朝柳姨娘扔了過去:“給我閉嘴!”
香爐沒有砸到柳姨娘身上,哐當一聲摔在地板上。
“娘,爹倒底怎樣了?”楊靜岩才問得一聲,楊靜山已經走進了東廂房。他趕緊跟了進去。
柳姨娘被香爐落地聲嚇得清醒了點,她望著楊石氏,癱跪在了地上,用手捂著嘴,肩頭猛烈地抽搐著。
“老爺,是怎麼去的?”楊石氏冷冷地看著柳姨娘。長發凌亂披散著,她像一支秋風chuī拂的蘆花,柔弱悽美。
回想著丈夫躺在chuáng榻上不著寸縷的身體,柳姨娘僅著大紅色的肚兜。楊石氏說不清自己的感覺。
柳姨娘的手仍捂著自己嘴,淚如泉湧。
“扶姨娘去西廂歇著,小心侍侯著。”楊石氏不想問了。她沉默地望著柳姨娘被架了出去,抬頭看到兄弟倆蒼白著臉走了出來。
“去請顧老御醫來一趟。”
★、第150章失手
拿著石參軍的名刺,憑著在益州府多年的名望。楊家的馬車沒有被巡夜的士兵阻攔下來,接了顧老御醫回到府中。
掀了帳簾,顧老御醫揭開了被子,細細看過楊大老爺的屍身後,嘆了口氣。
待他淨了手,楊靜山陪著他進了正廳。
楊石氏靜靜地看著他。
顧老御醫輕聲說道:“因酒助興。馬上風,bào猝。”
五個字,讓楊靜淵兄弟羞憤地低下了頭。
儘管已經猜到,楊石氏仍覺得這五個字像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臉上。六十一歲的夫君酒後與小妾行房bào猝,真是丟人!
她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起身扶著雪青的手對顧老御醫行禮,顫聲說道:“請老先生替楊家保守秘密。”
“大太太請起。老朽省得。”顧老先生也覺得楊大老爺行事荒唐。年過花甲卻不知檢點,他拱了拱手,嘆息著離開。
楊石氏緩緩站起了身:“將老爺的壽衣取來吧。”
楊靜山忍不住說道:“母親今天甚是勞累,由兒子服侍父親……”
楊石氏扶著雪青的手慢慢走向東廂,聲音落寞之極:“二十年沒服侍過老爺了。娘最後一次服侍他了。大郎二郎,老爺的身後事你們兄弟倆去打點。老爺年紀大了,壽終正寢。”
兄弟二人含著淚應了。此時,沒有人想起楊靜淵來。
雪青令人打來了熱水。楊石氏不假人手,親手擰了帕子給楊大老爺擦拭身體。望著楊大老爺失去了彈xing的皮膚,她喃喃說道:“二十年不見,我都快認不出老爺來了。”
二十年前,楊大老爺正值盛年。jīng力充沛,氣質儒雅。那時候,他意外遇到了柳氏。
時光如水,楊石氏已經由最初的心酸心痛變得麻木。從來沒有和楊大老爺談過。兩人默契地達成了協議。家主之位和楊家的錦業庶務jiāo給了才二十歲的大郎楊靜山和二郎楊靜岩,內宅中饋由楊石氏把持。他只要柳姨娘。
那時候,楊石氏還是中年婦人。她怎能不孤單?
“忍是心頭一把刀。一忍就是二十年,忍著忍著,就習慣了。”
“如今,又要習慣老爺不在了。”
“老爺,您走了。最後啊,還是妾身在服侍您。”
楊石氏將壽衣一件件給楊大老爺穿好。打散了他的髮髻,用篦子一遍遍梳順,熟練地挽成髻。她系好鑲著碧玉的發巾,俯身下去,輕輕抱住了楊大老爺。緊閉的眼角沁出一滴晶瑩的淚來:“多謝老爺這麼多年來都沒在正院歇息。妾身已經習慣了您不在身邊。您走了,妾身二十年前就當您已經走了。”
楊大老爺走了。兒子還在,孫兒還在,家業還在。楊石氏起身,抽了帕子擦了淚,疲倦不堪地說道:“去西廂房。”
一行人提著燈籠出了正房,楊石氏在迴廊上站了會。西廂的燈還亮著,楊石氏嘆了口氣,下了台階。
僕婦推開房門,楊石氏道:“你們都出去吧。”她只帶著雪青緩步走了進去。
柳姨娘已經平靜了下來,小聲地啜泣著。看到楊石氏坐下,她跪了下來:“太太,老爺他……”
“我請了顧老御醫來。他說老爺是因酒助興。馬上風,bào猝。柳氏,你今年虛歲才三十八,老爺六十一了。你對得起他嗎?”楊石氏淡淡說道。